柴房被臨時改造成了審訊室，光線昏暗。那名北狄高手被鐵鏈鎖在柱子上，雖狼狽，眼神卻依舊兇狠如狼。蘇墨坐在他對面，神色平靜，面前的小幾上放著紙筆，以及那個小瓷瓶。蘇墨指尖輕叩案幾，小瓷瓶折射的冷光映在他眼底——那是韓爽秘制的吐真劑，用曼陀羅與烏頭草熬制，能讓人在劇痛中吐露真言。

  “告訴我你的名字，在黑風(fēng)寨的身份?！碧K墨用流利的狄語問道，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北狄高手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用狄語咒罵著。

  蘇墨并不動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緩緩道：“你們掠奪我們的財物，殺害我們的子民，如今潛入我們的土地，建立據(jù)點。你覺得，我們會放任不管嗎？”他拿起那個小瓷瓶，在手中輕輕把玩，“這是‘吐真劑’，服下后，你會知無不言。但過程……會很痛苦。你若配合，可免此苦。”

  北狄高手瞳孔微縮，顯然聽說過這類藥物的厲害，但依舊咬牙不語。

  蘇墨嘆了口氣，不再多言。他起身，示意旁邊的斥候幫忙，強行將少量藥液灌入北狄俘虜口中。起初俘虜還在掙扎咒罵，但很快，他的眼神開始渙散，身體微微抽搐，喉嚨里發(fā)出無意義的嗬嗬聲。

  蘇墨抓緊時間，用清晰而緩慢的狄語重復(fù)剛才的問題。

  “……巴魯……百夫長……”俘虜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始吐露信息。蘇墨運筆如飛，記錄下關(guān)于黑風(fēng)寨的大致布局——聚義廳（現(xiàn)被北狄頭目占用）、東西廂房（駐扎人手）、后山山洞（疑似倉庫，有重兵把守）、寨墻四角的了望塔、以及幾處明哨和暗哨的大概位置。他也確認了，那批最珍貴的白狐裘和雪豹皮，就在后山山洞內(nèi)，由巴魯?shù)闹睂俨肯驴词亍?br />
  院子的另一角，韓鈞和韓愷正在清點即將運走的皮貨和安排人手。

  “這些皮貨清點裝箱，用油布蓋好，絕不能受潮。”韓鈞指揮著，語氣沉穩(wěn)，“俘虜分開押送，李賬房單獨看管，他的口供還要與王師傅那邊核對?！?br />
  韓愷則忙著檢查車輛和馬匹：“大哥，都安排好了，十人押送，分乘三輛車，走小路，晌午前一定能到野狼峪?！彼麥惤吐暤溃八瑑耗沁叀娌蛔屛覀兏?？”

  韓鈞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目光望向韓爽所在的方向，帶著擔(dān)憂卻也堅定：“她有她的考量，我們也各有重任。野狼峪的接應(yīng)同樣重要，必須確保萬無一失。相信爽兒，也相信趙隊長?！?br />
  兄弟倆對視一眼，將那份牽掛壓在心底，繼續(xù)投入到緊張的準備工作之中。

  王師傅沒有選擇嚴刑拷打，而是提了一壺酒，幾碟小菜，走進了關(guān)押李賬房和那名護衛(wèi)的房間。他屏退了看守，像是老朋友聊天一樣坐了下來。

  “李賬房，還有這位兄弟，別緊張?！蓖鯉煾到o他們各自倒了一杯酒，“咱們都是混口飯吃，有些事，身不由己，老夫明白。”

  李賬房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喝。那名護衛(wèi)則有些猶豫。

  王師傅自己先干了一杯，嘆道：“通達車馬行，怕是到頭咯。你們想想，勾結(jié)北狄，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F(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漏了，官府很快就會查到頭上。你們現(xiàn)在說出來，算是戴罪立功，或許還能有條活路。若是等官府來了，那可就……”

  他慢悠悠地吃著菜，不再多說，留給兩人巨大的心理壓力。

  終于，在李賬房斷斷續(xù)續(xù)的補充和那名護衛(wèi)偶爾的插話中，王師傅又挖出了一些關(guān)鍵信息：車馬行與黑風(fēng)寨通常每五日聯(lián)絡(luò)一次，下次聯(lián)絡(luò)就在后天傍晚；聯(lián)絡(luò)人是一名臉上帶疤的樵夫，暗號是“山貨可新鮮？”答“風(fēng)大，需窖藏”；另外，黑風(fēng)寨近期似乎確實在準備轉(zhuǎn)移一批重要物資，但具體時間不詳。

  拂曉時分，天色未明。趙鐵川挑選的十名精銳斥候已準備就緒，個個穿著粗布衣衫，臉上涂抹了泥灰，背著柴捆或獵弓，完全融入了山民的形象。韓爽也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褲，長發(fā)挽起，臉上做了簡單的偽裝，顯得灰撲撲的，只有一雙眼睛依舊明亮銳利。

  “記住，我們的任務(wù)是偵察，非必要絕不交手。一切行動聽趙隊長指揮?！表n爽低聲對眾人，也是對自己說道。

  趙鐵川點頭，沉聲下令：“出發(fā)！”

  十一人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院，融入尚未完全蘇醒的欒城街道，從北門而出，直奔城外的群山。

  他們避開官道，專走崎嶇難行的小路。趙鐵川和斥候們經(jīng)驗豐富，善于利用地形隱蔽，韓爽則憑借著過人的感知和靈巧的身手，緊緊跟隨，絲毫不拖后腿。

  接近午時，他們已抵達黑風(fēng)寨所在山脈的外圍。遠遠望去，群山連綿，黑風(fēng)寨坐落在一處陡峭的山腰上，隱約可見寨墻和了望塔的輪廓，確實地勢險要。

  趙鐵川打出分散偵察的手勢，斥候們立刻如同水滴入海般散開，從不同角度向山寨摸去。趙鐵川則帶著韓爽，選擇了一條最為隱蔽、可能靠近后山山洞的路線，小心翼翼地向山上潛行。他們需要親眼驗證蘇墨審訊得到的情報，并找到那條最適合發(fā)動突襲或潛入的“毒蛇的七寸”。

  黎明前的山霧像流動的棉絮，韓爽將匕首橫在唇邊示意噤聲。趙鐵川的右手始終搭在腰間弩機上，左手指節(jié)有節(jié)奏地輕叩巖壁——這是斥候隊通用的警戒信號。當(dāng)他們繞過第七個明哨崗時，韓爽突然拽住趙鐵川的衣袖：前方樹梢上懸著的銅鈴無故晃動，底下卻空無一人。

  北狄人的預(yù)警機關(guān)。趙鐵川用匕首削斷藤蔓，露出底下連著銅鈴的牛毛繩。韓爽的貓眼在晨曦中泛起琥珀色光芒，她突然指向山坳陰影處：那里有新鮮的馬糞，不超過兩個時辰。兩人伏低身形時，聽見巖石縫隙里傳來模糊的狄語爭吵：...大汗要的貨物必須今夜啟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