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車站，像一頭鋼鐵巨獸，在荒原上噴吐著蒼白的蒸汽。

  宏大的穹頂高得像沒有神的天堂，只有鋼鐵的骨架縱橫著，漏下些灰撲撲的光。

  人來人往，呵出的白氣氤氳成一片，仿佛給這冰冷的世界蒙上了一層毛茸茸的玻璃質(zhì)感，卻又馬上被喧囂的人聲與列車制動嘶鳴吞沒。

  空氣的味道并不好聞，但沒有一個人走得飛快。

  愚人眾執(zhí)行官第六席「斯卡拉姆齊」，正站在車廂門前。

  他身側(cè)是前來送行的你。

  你穿著厚實的衣服，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是你和散兵在蒙德地攤搶到的。

  那是一個普通的夜晚，空氣還浮著蒲公英酒微醺的甜。

  你們路過城墻邊燈火通明的市集，一個擠滿冒險家的舊貨攤位吸引了你的目光。

  衣架上掛著一件厚實的深咖色大衣，款式老舊，風毛領(lǐng)子有些參差不齊，在周圍亮晶晶的盔甲與斗篷中顯得灰撲撲的。

  攤主是位獨眼的老兵，正用木棍敲著大衣吆喝：“冒險家的好運外套！最后一件，三百摩拉，識貨的來！”

  多…多少？！

  話音未落，你已經(jīng)像發(fā)現(xiàn)了秘寶的探險家，眼睛一亮，拉著散兵的袖子就往人堆里扎。

  “三百誒！才三百！”

  “慢著?！彼荒銕У媚_步一頓，目光掃過那件大衣，眉頭立刻蹙起，“你要那個？”

  “嗯！”你緊盯著目標，仿佛那是某件失落寶物。

  “貨堆里至少還有三件同款，”他平淡地陳述事實，“毛領(lǐng)磨損，左袖有刮痕，紐扣是后配的?！?br />
  “可它便宜啊?！蹦慊剡^頭，“而且，是冒險家的好運外套！”

  散兵抱著手臂，看著你擠進那幾個渾身汗味的冒險家中間，為了一件在他看來近乎破爛的舊衣服，開始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奪。

  在他的認知里，獲取只需等價交換或絕對力量，物品的價值在于其本身或賦予的意義。

  而你這種行為，低效又幼稚。

  但他沒有離開。

  他就站在人群邊緣，與周遭的喧鬧保持著一段冷淡的距離。

  那身氣質(zhì)讓附近的人下意識繞開。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看著你踮起腳。

  荒謬。他在心里評價。

  為了這種毫無價值的東西。

  可當一個扛著巨劍的壯漢轉(zhuǎn)身時，劍鞘眼看要掃到你，散兵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一抬。

  劍鞘的軌跡悄悄改變，讓它擦著你的后背掠過，而你渾然未覺。

  最終，你成功地將那件沉甸甸的大衣抱進懷里，像贏得了重大勝利，擠出人群：“看！到手了！超低價！”

  他瞥了一眼那粗糙的布料，目光回到你因興奮而發(fā)亮的臉上，得出結(jié)論：“你的好運，大概都浪費在這種毫無道理的事情上了?！?br />
  他伸手，用兩根手指拈起一簇風毛，挑剔地看了看，“劣質(zhì)。保暖性是在夏天才起作用吧。”

  “但它厚實呀！還有！它！便！宜！”你毫不在意。

  畢竟你這種在外面晃悠的，這些衣服恰恰好。

  他看著你笨拙地和過長的袖子斗爭，突然問：“為什么一定要搶？我可以給你買十件更好的?！?br />
  你從寬大的領(lǐng)口里鉆出來，頭發(fā)有些凌亂：“那不一樣！搶來的，和買來的，記憶的溫度不同。它會讓我記住這個夜晚，記住我贏了這件事實，”

  “……無法理解?！彼麆e開臉，似乎放棄了與你的人類邏輯爭辯。

  “你的快樂，有時真是建立在毫無道理的事情上。”

  但在你低頭嗅到大衣上那股陳舊，類似陽光與皮革混合的氣味時，他的目光又落回你毛茸茸的發(fā)頂和那件過于寬大的外套上。

  當老兵笑著伸出手時，散兵已經(jīng)自然地向前半步，擋在你和攤主之間，面無表情地拿出摩拉袋，數(shù)出準確的金額遞過去。

  他沒看你驚訝的表情，只是對攤主簡短道：“交易完成?！?br />
  他轉(zhuǎn)身，看向把自己裹在厚重舊衣里的你。

  他嘴角動了一下。

  蠢。他想。

  但，隨你吧。

  此時此刻，在至冬邊境這呼吸成冰的車站，你將自己更深地縮進這件舊大衣里。

  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早已浸滿你的氣息，也仿佛還裹挾著蒙德那個夜晚舊皮革的味道。

  你抬起頭，看向面前的散兵。

  沒想到這邊比荊夫港還要冷。那邊已經(jīng)過上春天，這里離春天還遠。

  接到通知的散兵必須返回至冬主城區(qū)。

  這是命令。

  雖然你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總有離別。

  你今天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