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色不愉的散兵，以及幾位神色嚴肅的西風騎士，被帶到了發(fā)現(xiàn)杰曼德遺體的地方。

  這里位于蒙德雪山北麓偏西，靠近晨曦酒莊邊界，是一處僻靜的山崖，視野開闊，能望見遠處覆雪的山巒和下方葡萄園的輪廓，風景確實壯麗。

  但眼下，卻彌漫著死亡的沉寂。

  一具蓋著白布的軀體，靜靜靠在一棵虬結的松樹下。

  寒冷的空氣像是天然的冰窖，延緩了某些過程，也模糊了時間的痕跡。

  “是這里……”散兵忽然低聲說了一句，眼眸掃過那白布，眉頭微蹙。

  “什么？”我追問。

  他收回目光，語氣平淡：“遇見你的那天，我途經附近，感應到裝置異常過來查看，瞥見樹下有人影，以為是歇腳的旅人或是醉漢，并未在意?！?br />
  他當時滿心都是被擾亂的裝置和那個即將撞上的麻煩。

  哪里會分神去關注一個路邊睡著的人。

  這時，一位氣質獨特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膚色較深，一頭藍色短發(fā)，穿著騎士團的制服卻隨性不羈，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

  他解釋著，他就是負責此案的騎兵隊長凱亞。

  “二位，情況想必已經了解了一些?！眲P亞的聲音溫和，沒有咄咄逼人的架勢，更像是在閑聊，“真是令人遺憾，杰曼德先生是個好人?！?br />
  他示意旁邊的隨行醫(yī)生說明情況。

  那醫(yī)生看起來有些年紀，眉頭緊鎖，似乎對這份額外工作頗為不滿。

  “叫我一個治病的來尸檢，你們西風騎士團真是……”

  他大致檢查后，給出了結論。

  尸體完全冷透，與環(huán)境溫度一致，符合死亡三到四天后的表現(xiàn)。

  身上有多處擦傷、挫傷和骨折，但創(chuàng)口相對新鮮，沒有明顯腐敗跡象。

  結合未出現(xiàn)嚴重尸綠等情況，他推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周內。

  “也就是說，”凱亞總結道，“如果散兵先生是在更早之前，比如說是，一周多前看到杰曼德先生在此，那么當時杰曼德先生很可能還活著，只是……在休息？這與目擊者稱見到散兵先生出現(xiàn)在附近的證詞，在時間上似乎存在一點微妙的出入?！?br />
  我記得之前那位老婦人說過，杰曼德是去蒙德城賣皮毛了。

  關鍵就在于，他是在去蒙德的路上遇害，還是從蒙德返回的途中。

  而注意到他身邊的皮毛時。

  “他是在去蒙德的路上遇害的。他去往蒙德應當是兩周前的事情了?！?br />
  “你確定那天看到他時，他就是這個姿勢，在這個位置？”我問散兵。

  “嗯?！彼院喴赓W。

  如果他從那時就死在這里，到現(xiàn)在已經超過十天，尸體狀態(tài)絕不可能像醫(yī)生描述的這樣。

  這自相矛盾。

  唯一的解釋，就是尸檢判斷有誤。

  “讓我看看。拜托了?！蔽疑钗豢跉?，對凱亞和那位一臉不以為然的醫(yī)生說道。

  在稻妻時，曾和那位熱情的偵探大人處理過幾起小案子，也翻閱過一些相關書籍。

  杰曼德的尸體保存得很好，他看起來就像只是睡著而已。

  這倒是減緩了面對發(fā)生巨大尸變時的焦慮情緒。

  凱亞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眼神里帶著幾分好奇。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開白布一角。杰曼德的面容因寒冷和失水而干癟，但確實沒有嚴重腐爛。

  我仔細觀察。

  長期在山間活動的人，鞋底有泥土很正常。

  但杰曼德的鞋跟部位，泥土淤積得異常厚重，甚至有些板結，而鞋尖和前掌的泥土相對較薄。

  這不像是在平地上行走造成的均勻磨損。

  他倚靠的樹根旁，散落著幾朵早已枯萎干癟的塞西莉亞花，花瓣脆弱得一碰即碎。

  摘下有些時日了。

  我輕輕抬起他的手，在他右手的指甲縫里，發(fā)現(xiàn)了幾根絲線纖維，材質特殊，不像是尋常衣物。

  “醫(yī)生先生，”我站起身，盡量保持禮貌，“請問，在如此寒冷的環(huán)境下，尸體冷卻到與環(huán)境同溫，大概需要多久？”

  醫(yī)生有些不耐煩：“十幾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但這跟死亡時間有什么關系？他身上的傷還很新！”

  “正是因為寒冷，”我試圖解釋，“傷口腐敗會極大延緩，并不代表是近期造成的。就像把肉放在冰窖里，過了很多天看起來也可能像新的一樣?！?br />
  醫(yī)生哼了一聲。

  “本來上班就煩。你這么厲害，你自己上吧。低溫低溫，你是醫(yī)生嗎？”

  散兵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觀，忽然開口：“愚蠢。低溫不僅能保鮮食物，自然也能保鮮傷口。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也好意思出來驗尸？”

  那醫(yī)生氣得臉通紅，但礙于散兵的氣勢，沒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