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離得太近
“是你啊。”一如當(dāng)年,仿佛六十載光陰不過彈指,“多年未見,你的心性,倒還是如幼時那般執(zhí)拗?!?br />
老者緩緩側(cè)過身,努力仰起頭,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著那張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容顏。
海燈的暖光為鐘離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卻照不亮老者眼中那被歲月沉淀的渾濁。
他撫著銀須,笑聲沙啞而通透,像是看破了什么:“六十載人間風(fēng)雪,于我,是爬滿額頂?shù)臏羡郑浅寥胙鄣椎臏啙?。?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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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您吶,卻不過是袖角沾染的一粒塵埃,輕輕一拂,便了無痕跡?!?br />
“我垂垂老矣,而您風(fēng)采依舊啊。”
鐘離輕輕搖頭,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這具衰老的皮囊,直視那顆曾經(jīng)屬于少年的鮮活的心。
“我所說的,并非指容顏。”他的聲音緩緩的,“而是你在此追憶往事的神情。依舊如當(dāng)年那個,敢與風(fēng)浪爭奪一只花燈的倔強(qiáng)少年,一般無二?!?br />
老者聞言,眼角的皺紋如被春風(fēng)吹開的漣漪,層層漾開。
那是真正在笑,發(fā)自心底的笑。
他抬起布滿老年斑的手,指尖在昏花的視野里,虛虛地描摹著鐘離的輪廓。
“心性未變么……呵呵。只是先生,我的眼已渾濁如磨砂的琉璃,望不清您的輪廓了,只能望見一團(tuán),暖玉似的光暈罷了。”他頓了頓,“當(dāng)年一別,我是走向我的人生,您是走入新的傳說。如今我的人生將至終點,而您的傳說,依舊看不到盡頭啊……”
我默默看著這兩位。
忽然一個抱著花燈朝這邊跑來的小孩大喊一聲:“別追啦阿爹,這燈才不是給你的呢?!?br />
幼童與我們擦肩而過。
這位老者,他光是站著,就像一株被浸透的梧桐。
每一道皺紋里都住著故事。
老者是落在少年肩頭的雪,不消片刻便要化去,卻偏要教人記住這無常。
神明啊,您讓開敗的花與初綻的蕾共處于同一陣風(fēng)。
讓溯流的魚與順流的水草相望于同一段河道。
這是何等的...決絕。
最終,他望著天邊緩緩升起的星辰般的霄燈與河邊浮著的幾朵花燈,喃喃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這片天地聽:“能以此身,與您共度兩度浮生,我……甚是圓滿吶。”
他的目光最后移向我,朝我禮貌而溫和地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道別。
他轉(zhuǎn)過身,拄著那根見證了無數(shù)時光的拐杖,步履蹣跚地,一步步融入了港口流動的人潮之中,再不見蹤影。
“鐘離先生?!?br />
“怎么了?”
“……沒什么,我們回去吧?!?br />
晚上,到底還是被卯師傅留在了萬民堂。
他紅光滿面,說什么也要鐘離先生一起留下吃頓便飯。
“鐘離先生,您可得嘗嘗我新琢磨的這道海燈全家福?!?br />
所以香菱時刻構(gòu)思新菜是隨了卯師傅啊。
飯桌上自是熱鬧。
香菱嘰嘰喳喳說著她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鍋巴在桌下鉆來鉆去。
不對,怎么感覺它在盯著鐘離先生看。
卯師傅不停地給我們布菜。
鐘離先生偶爾點評幾句菜肴,引經(jīng)據(jù)典,聽得卯師傅連連點頭。
“鐘離先生干脆來我們?nèi)f民堂好了?!?br />
飯后,我們隨著人流在港口賞燈。
千奇百怪的花燈匯成光的河流,照亮了一張張洋溢著幸福與期盼的臉龐。
旁邊有店家開始準(zhǔn)備燃放鞭炮,空氣中彌漫開硝石的煙味。
一個賣花燈的小販在旁熱情吆喝:“放燈許愿咯!海燈節(jié)許愿,帝君他老人家會聽見的!心誠則靈,愿望一定能實現(xiàn)!”
周圍的人紛紛買燈,雙手合十,閉上眼。
鐘離先生側(cè)頭看我,見我只睜大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并未有許愿的舉動,便開口問道:“不隨俗許下愿望嗎?”
我看著那些升空的霄燈,它們帶著無數(shù)或大或小的愿望,飛向高天,匯入星河。
“許愿,有用嗎?”我反問,“以前許過的愿望,好像……也沒幾個真正實現(xiàn)的?!?br />
鐘離沉默了片刻,金色的眼眸映著漫天燈火,流光溢彩,卻又深不見底。
他只是望著那無垠的燈海,忍俊不禁:“那,如此說來,你此刻心中,并無任何想達(dá)成之事?”
“有啊?!蔽?guī)缀跏敲摽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順利完成我的論文?!?br />
鐘離點點頭:“論文……嗯,這確是一件需要投入大量心力與智慧的契約?!?br />
他話鋒輕輕一轉(zhuǎn):“不過,正因其艱難,或許才更需要一點外力的期許與祝福?!?br />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鐘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