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離得太近
海燈節(jié)的前一日,璃月港便已迫不及待地披上了盛裝。
長街兩側(cè),朱紅的燈籠串成流動(dòng)的霞光,人聲鼎沸。
糖漬果子甜膩的香氣與油炸點(diǎn)心的焦香,勾的人饞蟲發(fā)作。
清閑,是斷然沒有的。
餓著,也是不存在的。
我上午在萬民堂,被香菱抓了去,踩著凳子,踮著腳,往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貼嶄新的窗花。
后來我知道,貼窗花是很重要的一個(gè)活動(dòng)。
紅紙剪出的瑞獸祥云,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透出喜慶的光影。
手指被米漿弄得黏糊糊的,額角也沁出了細(xì)汗。
“左邊,左邊再高一點(diǎn)點(diǎn)!”香菱在下面指揮,鍋巴在她腳邊模仿著她的動(dòng)作,盧盧盧地叫著。
我回頭,盯著它。
“盧盧?盧盧盧!盧——”它扭動(dòng)著身體,手臂張張合合。
窗花尚未貼妥帖,一道身影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卷了進(jìn)來。
“好??!我說怎么到處找不見人!”胡桃雙手叉腰,仰著頭看我,“我往生堂的春聯(lián)還等著你寫呢!倒叫萬民堂搶了先!”
我還沒來得及辯解,已被她拉著手腕從凳子上拽了下來。
“走走走,午飯必須在我那兒吃!”她不由分說,力道大得驚人。
“胡桃,我這兒還沒弄完……”香菱試圖阻攔。
“不管!她下午還得幫我寫對聯(lián)呢!”胡桃理直氣壯,像護(hù)食的貓,拉著我就往外走。
午飯是在往生堂的后堂用的。
菜式精致,氣氛卻有些微妙。
胡老堂主笑瞇瞇地看著我們,眼神溫和而了然。
“晚上也在這里吃。”胡桃給我夾了一筷子腌篤鮮。
語氣是通知,而非商量。
“不可以啦……”我有些為難,“我和香菱說好了,晚上回萬民堂吃,卯師傅要做拿手菜?!?br />
胡桃的筷子頓了頓,小聲嘀咕:“萬民堂,萬民堂,就知道萬民堂……難道我們往生堂的伙食很糟糕嗎……”她腮幫子微微鼓起,看起來不開心了。
“明天晚上??傆锌樟税??!?br />
“這個(gè)…那個(gè)…明天晚上北斗大姐頭請客吃飯,我和她也……”
“明天中午!”胡桃立刻接口,眼睛緊盯著我。
“明天中午……和行秋他們約了去和裕茶館聽云先生的新戲……”我的聲音在胡桃愈發(fā)兇惡的注視下越來越小。
“哇!可惡!”她放下筷子,氣得跺了跺腳,“你的檔期比總務(wù)司的員工還滿!我不允許哇!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任務(wù)就是好好休息,給我通通推了,推了!”
胡老堂主倒是哈哈一笑,捋著胡須,語氣幾分戲謔:“看來我們小荼荼,也是太受歡迎了。海燈節(jié)嘛,熱鬧就好,熱鬧就好。”
鐘離先生坐在一旁,安靜地用著餐,聞言只是抬眼看了看我們,唇角含著淺笑。
飯后,鐘離先生邀我散步。
我們沿著天衡山腳下的小徑慢慢走著。
這里雖離港口喧囂稍遠(yuǎn),卻也掛起了零星的燈籠,光影在漸深的暮色里暈開,像一顆顆溫柔的眼睛。
路徑旁,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拄著的手杖不慎脫手,向地面滑去。
他身形一個(gè)趔趄。
幾乎同時(shí),我下意識伸手扶住了他微顫的左臂。
而鐘離先生的另一只戴手套的手,也穩(wěn)穩(wěn)托住了他欲墜的右手。
老者抬眸,渾濁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臉上,帶著感激。
隨即,他轉(zhuǎn)向我身旁的鐘離。
那一瞬,他整個(gè)身子似乎都僵住了。
嘴唇哆嗦著,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
最終,只化作一聲悠長而復(fù)雜的輕嘆:
“海燈節(jié)……真好啊。那么多人求的是與神明同行,而我……竟還能與故人重逢?!?br />
鐘離平靜地拾起那根樸實(shí)的手杖,目光溫和地遞還給他。
“小心腳下。”
我這才知道,老者來自遠(yuǎn)方,專程來璃月港與兒孫團(tuán)聚,共度海燈節(jié)的。
我們一路陪著老者,慢慢走回港口。
雖說是來探親,但他并未急著去尋找那份世俗的熱鬧,只是憑欄而立,望著這片被燈火與霄燈點(diǎn)亮的山川與海面。
鐘離靜立在他身后半步之遙,沉默如同山巖。
港口的燈火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碎成萬千金鱗。
老者并未回頭,蒼老的聲音被風(fēng)送過來:“先生還是老樣子,連腳步聲都未曾變過。是了……六十年前,我也是這樣,在碼頭的燈火里,聽著您的腳步聲,等您為我尋回那只被浪卷走的花燈?!?br />
鐘離緩步上前,與老者并肩,望向同一片浩瀚的承載了無數(shù)記憶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