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了。

  牌子掛上了，貨架也勉強擺了些王樂平他們編的竹器和采的草藥，還有一些我繪制的地圖草圖。

  店內(nèi)打掃得干凈，窗外是沉玉谷的青山綠水，一切都看起來有那么點樣子。

  只是，沒有人來。

  行秋少爺動用他的人脈和才華幫忙宣傳，效果甚微。

  門可羅雀都是往好了說，簡直像是被下了什么客人勿近的咒語。

  偶爾有好奇的探頭，一看到店里站著的是阿力或另外幾個面孔，便像見了鬼似的縮回去。

  更糟心的是，門口不時會出現(xiàn)些爛菜葉和打碎的雞蛋，黏糊糊地攤在那里，無聲地宣告著某種敵意。

  是誰的手筆，大家心照不宣，卻也無從追究，只能默默清理。

  “我們正經(jīng)做生意的，你們當(dāng)看猴子呢！”王樂平又一次對著門外路過眼神異樣的行人吼了一嗓子，把人嚇跑得更快。

  我嘆了口氣，繼續(xù)整理架子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竹杯。

  鐘離先生坐在角落里唯一一張像樣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自帶的茶。

  “老大，”一個負責(zé)跑腿的年輕人氣喘吁吁地進來，臉上帶著點難得的喜色，“批了！批了！咱們的商鋪申請，那邊批下來了！讓您去南邊集市口的通告欄那兒，跟其他商戶一起，簽個正式的契書！”

  這總算是個好消息。

  雖然只是例行公事，但也意味著我們這店，在璃月律法層面，算是被承認(rèn)了。

  “我也無事，同去罷?！币恢卑察o坐在角落品茶的鐘離放下茶盞，站起身。

  王樂平立刻湊過來：“我也去！鐘離先生瞧著氣質(zhì)彬彬，萬一有什么彎彎繞繞，我還能……還能幫忙壯壯聲勢呢?！?br />
  他挺了挺不算厚實的胸膛。

  我笑了笑，“行吧。”

  南邊集市口的通告欄前，并非璃月港那樣的宏偉，只是中心一處開闊地，立著幾塊巨大的通告欄。

  所謂的商會集合點此時已圍了不少附近店鋪的商家，三三兩兩交談著，氣氛不算熱絡(luò)。

  我們一到，原本嘈雜的議論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間低了下去。

  無數(shù)道目光或明或暗地黏在我們身上，探究的鄙夷的看好戲的。

  他們有的，看的又不是我，也不是鐘離，而是跟在我身后，努力想挺直腰板卻仍顯得有些局促的王樂平。

  游潛瀨果然也在。

  他今日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長衫，站在人群中，溫潤如玉，格外顯眼。

  他看見我們，便含笑走了過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都聽見：

  “苦荼姑娘，恭喜恭喜。店鋪能批下來，實在是好事?！?br />
  他語氣真誠，話鋒微妙一轉(zhuǎn)，目光略帶擔(dān)憂地掃過我身后的王樂平，對周圍的商戶們拱了拱手，“諸位老板都在，潛瀨冒昧說一句。這位姑娘和她那些……嗯，曾經(jīng)走岔路的朋友們，很不容易，能有心走上正途，值得鼓勵。各位商會同仁若是方便，日后若能給些機會，多多幫襯，潛瀨在此先行謝過了?！?br />
  果然，周圍人的臉色更微妙了。

  有人直接別開臉，有人低聲嗤笑，那眼神分明在說：果然是一路的，能跟這群人攪和在一起，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簡單角色。

  誰會愿意跟一群有案底，還不知是真是假想改好的人做生意？

  王樂平氣得臉都紅了，拳頭攥得緊緊的。

  我伸手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臂拍了拍。

  一直沉默的鐘離此時卻開了口，他并未看游潛瀨，而是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聲音沉穩(wěn)如磐石：“契約已成，食言者當(dāng)受食巖之罰。既已獲準(zhǔn)經(jīng)營，便是璃月認(rèn)可的商戶。過往如何，與此刻依律行事，并無干系?！?br />
  但根深蒂固的偏見，并非三言兩語能化解。

  我吸了口氣，抬起頭，目光沒有躲避那些視線，聲音清晰：“游老板好意心領(lǐng)了。我也知道諸位在擔(dān)心什么。不過，我們開店，靠的是貨真價實，憑的是勤懇本分。不需要特別的幫襯，只求一個公平交易的機會?！?br />
  我頓了頓，“我相信我的伙伴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會一起走下去，走得堂堂正正。信任不是憑空得來的，我明白。但我選擇相信他們此刻想要改變的決心，也請諸位，能給我們一個被看到的機會。我們會用時間和事實證明，有些人，值得第二次機會?！?br />
  鐘離聞言，側(cè)目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笑了笑。

  這話是說給那些商家聽的，也是說給即將知道的其他人聽的。

  更是說給站在我身后，因游潛瀨的話和周圍目光而幾乎抬不起頭的王樂平聽的。

  我相信他能懂。

  王樂平抬起頭，看向我，眼眶有些發(fā)紅，雙手緊緊攥成了拳。

  手續(xù)辦得很快，或者說，沒人想跟我們多打交道。

  拿到那份蓋了紅印的契書，我們便離開了那個地方。

  回到店里，我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

  “行秋，你怎么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