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朝著煙雨朦朧的群山，背影挺拔，沉靜如山岳本身。

  是鐘離。

  我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悄悄走到亭子邊緣，就站在傘下，默默望著他的背影。

  雨聲嘈雜，卻仿佛掩蓋不住他身上那份獨特的寧靜。他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卻像一幅意境深遠的古畫。

  團雀在我頭頂也異常安靜，小腦袋一動一動，似乎在觀察著。

  鐘離并未回頭，卻仿佛早已知曉我的到來。

  半晌，他沉穩(wěn)溫和的聲音穿透雨幕響起，并不高昂，卻清晰地落入我耳中：“雨勢湍急，天地晦暝。何不入內(nèi)暫歇，飲一杯熱茶？”

  我這才注意到亭中的石桌上放置著茶具。一套精致的紫砂壺和幾個小杯，其中兩三只杯子里還剩有淺琥珀色的茶湯，熱氣已不甚明顯，但依舊有淡淡的茶香縈繞在亭間，清雅沁人。

  看來在我到來之前，這里還有過別的客人，或許剛離開不久。

  “鐘離先生?！蔽沂掌饌?，走進亭子，以免雨水滴濺進去，將傘靠在亭柱邊，“叨擾您了。”

  “無需客氣。”鐘離緩緩轉(zhuǎn)過身，鎏金的瞳孔看向我，目光平和而深邃，仿佛能容納萬千世事，“雨急風(fēng)驟，能于此亭相逢，亦是緣?！?br />
  “您之前有客人？”

  鐘離轉(zhuǎn)過身，眼眸掃了一眼茶盞，語氣平淡：“幾位山中人途經(jīng)于此，邀其共飲一盞，以避風(fēng)雨罷了。”

  他走到桌邊，拿起一只干凈的茶盞，提起溫?zé)岬牟鑹兀晟牟铚珒A注入盞，熱氣裊裊升起。

  “坐吧。此茶尚溫，驅(qū)驅(qū)寒意?！?br />
  我頭頂?shù)膱F雀這時卻不安分了，它似乎對鐘離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或者說，是對他身上某種沉穩(wěn)安定的氣息感到親近。

  它啾鳴一聲，竟從我頭頂飛起，搖搖晃晃地朝著鐘離飛過去，最后大膽地落在了他平舉起的指尖上，還親昵地用小腦袋蹭了蹭。

  我看得目瞪口呆。

  這肥雀平日里除了我和香菱、重云，對旁人可是愛搭不理，更別說主動親近了。

  鐘離先生果然……非同一般。

  我在他對面的石凳坐下，接過那杯暖意融融的茶。

  茶香入鼻，溫暖熨帖。

  團雀似乎也被茶香吸引，試探著飛到石桌邊緣，小心翼翼地靠近鐘離放在桌面的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用小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發(fā)出舒服的聲音。

  鐘離垂眸，看著那團毛茸茸蹭著他的小東西，并未驅(qū)趕，只是用指尖輕柔地拂過團雀濕漉漉的頭頂絨毛，任由團雀駐足，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頗具靈性?！?br />
  團雀幸福地瞇起眼，喉嚨里咕嚕聲更響亮了。

  “它平時可沒這么乖，”我忍不住吐槽，“大概是被先生的魅力折服了吧。”

  嗯，也可能是動物對強者的本能直覺？

  我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我小心啜飲一口。

  茶湯微澀回甘，暖流順著喉嚨滑下，確實驅(qū)散了不少冷氣。

  我們一時無話，并肩站著，聽著亭外嘩啦啦的雨聲。

  遠處的山巒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中，宛如水墨渲染。

  雨聲依舊嘩啦啦，敲打著亭頂和地面。亭內(nèi)卻因一壺?zé)岵韬桶察o的氛圍顯得格外安寧。

  鐘離似乎并不在意閑聊，只是靜靜品茶，目光偶爾掠過雨景。

  團雀在鐘離手邊蹭夠了溫暖，又飛回我的腦袋上，縮成一團打起了小盹，發(fā)出細微的呼嚕聲。

  但我看著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雨，又看了看天色，還是開口道：“鐘離先生，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停了。您……沒帶傘嗎？如果您不介意，我這把傘還挺大的，我們可以一起撐回去？”說完我又覺得有點冒昧，連忙補充，“我是說，正好順路回璃月港……”

  鐘離抬眸望了望亭外被雨水洗刷得清亮的天空，略一沉吟，頷首道：“如此……也好。有勞了?！?br />
  我拿起靠在一邊的傘，重新?lián)伍_，率先走入雨中。

  鐘離先生則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側(cè)。

  問題很快就出現(xiàn)了。

  鐘離先生身材高挑，我只能努力地伸直胳膊，想把傘舉得更高些，盡可能不讓雨水淋到他，姿勢顯得十分勉強。

  雨水不可避免地打濕了我的半邊肩膀，風(fēng)一吹，涼颼颼的。

  走了幾步，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緊接著，一只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伸了過來，穩(wěn)當(dāng)?shù)匚兆×宋沂种械膫惚?br />
  “我來吧。”鐘離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平穩(wěn)淡然，是不容置疑的穩(wěn)妥。

  “啊……哦，好，謝謝你?！蔽矣悬c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暗自松了口氣。

  再舉下去，我的胳膊可能要抗議了。

  傘柄易主。

  高度瞬間變得恰到好處。

  他并未刻意將傘傾向誰，但奇妙的是，那原本會隨風(fēng)飄進來打濕人的雨絲，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