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大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迷茫，他那只緊握著草元素神之眼的小手，卻不再劇烈地顫抖。翠綠色的神之眼正散發(fā)著柔和而純凈的光芒。

  光芒映照著他稚嫩的臉龐，竟奇異地帶來了一絲平靜。

  他看了看擋在身前的我，又看了看與軍官對峙的鹿野院，最后，怯怯地用他那還帶著哭腔的童音，小聲地問了一句：“大人。您和那些壞人一樣，也要搶走我的東西嗎？”

  然后，這個經(jīng)歷了世間最殘酷的生離死別、目睹了最無私的犧牲、從地獄深淵里爬出來的孩子，似乎仍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這話與劍拔弩張的氣氛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九條冷哼一聲：“其余，可以不管。但這神之眼，是務(wù)必要收繳的?！?br />
  “大人言重了?！甭挂霸耗樕弦琅f帶著笑，但那笑容冷得能凍死人，“苦荼小姐情緒激動，言辭過激，但所言，并非全無道理。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是封鎖現(xiàn)場，深入調(diào)查。”

  “至于收繳神之眼，乃將軍大人法令，自當(dāng)執(zhí)行。但此子年幼，又歷經(jīng)慘事，恐受驚嚇過度。不如由在下親自押送，確保安全，也便于問詢詳情？”他這番話滴水不漏。

  將領(lǐng)臉色變幻不定。

  鹿野院在奉行所地位特殊，能力出眾，深得上面某些人賞識。

  硬碰硬，他未必能討到好，而且對方抓住了查案這個更大的由頭……

  他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我們，最終重重哼了一聲：

  “好！鹿野院同心，人犯就交給你。務(wù)必嚴(yán)加看管，神之眼，即刻收繳。踏鞴砂之事，本官自會如實稟報九條大人，詳加調(diào)查。”他強調(diào)著本官，試圖挽回顏面，“把這里清理干凈！收隊！”他一把用鞭子劃破雨傘，濺起點點水花。

  士兵們開始清理現(xiàn)場。

  鹿野院轉(zhuǎn)過身，看向我和小竹。

  他臉上的冰冷迅速褪去，化為一種深深的疲憊和歉意。

  他走到小竹面前，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小竹，別怕。哥哥是來幫你的。能把那個…綠色的石頭，給哥哥嗎？”

  小竹驚恐地看著他，把神之眼死死藏在身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小竹，”我忍著左臂的劇痛，輕輕按住小竹的肩膀，“給他吧。鹿野院哥哥，會保護好它的。請相信我。”比起那些士兵的粗暴搶奪，由鹿野院收繳，或許是眼下對小竹最好的保護。

  我環(huán)視一圈，留下來的幾個士兵頻頻朝著我們這邊看來。

  小竹看著我的眼睛，那里面有悲傷，有憤怒，但更多的是擔(dān)憂?！拔铱梢越o你。但是，哥哥，你能答應(yīng)我，把那些人，都抓住嗎，能為他們報仇嗎……”

  我蹙著眉，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從他嘴里說出這些話。

  鹿野院蹲下身，與我同樣注視著小竹。“小竹，會有那么一天的?！?br />
  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顫抖著，將那枚散發(fā)著溫暖草綠色光芒的神之眼，放到了鹿野院攤開的手掌上。

  光芒觸及鹿野院皮膚的剎那，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

  鹿野院合攏手掌，將那抹光芒緊緊握住。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明，有贊許，有擔(dān)憂，有無奈，也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沉重。

  “我們回去吧。”他伸手拂去我臉頰的雨水，“抱歉，我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情況?！?br />
  “荒谷女士回到奉行所時，直接聯(lián)系了我。我在路上遇到了被困住的荒瀧……”耳邊是他的解釋。

  我最后看了一眼這片被紫色電光籠罩的廢墟。

  稻妻的永恒幕布之下，掩蓋著多少這樣的黑暗與不公？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