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潯野睜開眼，無邊無際的黑像濃稠的墨汁將他裹挾，窒息感剛攀上喉嚨，周遭便驟然亮如白晝。

  映入眼簾的，是那片他刻入骨髓的玫瑰園。

  晚風(fēng)卷著清甜的玫瑰香漫過來，簇簇緋紅、雪白的玫瑰攀著雕花柵欄肆意盛放，花瓣上的晨露折射出細(xì)碎的光。

  顧明誠向來嗜飲玫瑰酒，才在宅院后種了這片無盡的芬芳，如今竟鮮活得仿佛觸手可及。

  顧潯野望著這如夢(mèng)似幻的場(chǎng)景，指尖還殘留著想象中花瓣的柔潤(rùn)，一道熟悉的男聲便穿透花香傳來：“小野，愣著干嘛，快過來?！?br />
  他循聲望去，不遠(yuǎn)處的玫瑰架下，男人立在花海中央，指尖輕捻著一朵盛放的紅玫瑰。

  那道聲音太熟悉了，顧明誠的臉也清晰起來，眉眼間帶著慣有的溫和笑意，是記憶中那個(gè)疼他護(hù)他的二叔。

  顧潯野卻異常平靜站在原地，沒有恨，沒有傷心，只有一片冰冷。

  他站在原地，腳步沉重，沒有像從前那樣飛奔過去。

  就在這時(shí)，周遭的花驟然消散，明媚的天光瞬間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眼前的場(chǎng)景天旋地轉(zhuǎn)，玫瑰園的芬芳被刺鼻的血腥味取代。

  他躺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上，渾身是血，黏稠的液體浸透了衣衫，順著發(fā)絲滴落在散落的文件上，暈開一片片暗紅。

  而顧明誠就站在不遠(yuǎn)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剛才的溫和笑意早已蕩然無存，眼底只剩下刺骨的嘲諷與冰冷的殺意。

  那眼神像冰錐，狠狠扎進(jìn)顧潯野的心臟，積壓在胸腔的恨意與不甘驟然爆發(fā)，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裂。

  “小野，你站得太高了?！?br />
  那道聲音再次刺破耳膜，像一把生銹的刀，狠狠剜著顧潯野的心臟。

  躺在血泊中的顧潯野，眼底翻涌著恨意，硬生生忽略了渾身骨頭碎裂般的劇痛，用盡全力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爬了起來。

  視線里只剩下顧明誠那張淬滿嘲諷的臉，他踉蹌著撲過去，雙手死死掐住了那人的脖頸，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皮肉里。

  “唔——！”

  現(xiàn)實(shí)中，肖擇禹突然被一股蠻力按倒在床上，脖頸傳來的窒息感讓他瞬間瞳孔驟縮。

  顧潯野整個(gè)人壓在他身上，雙目赤紅，眼底翻涌著滔天怒意，那是混雜著極致恨意與痛苦的瘋狂，仿佛要將眼前人活生生掐死才肯罷休。

  “快拉開他！”

  “你清醒點(diǎn)！”

  旁邊的人見狀大驚失色，紛紛沖過來想要阻攔，伸手便要去架開顧潯野，誰都看得出來，他此刻精神已經(jīng)失控。

  “都……給我滾出去?！毙裼肀锏媚樕珴q紅，脖頸青筋暴起，卻依舊用盡全力厲聲嘶吼，“不許動(dòng)他，都滾出去?！?br />
  他死死攥著顧潯野的手腕，哪怕窒息感越來越強(qiáng)烈，眼神里卻沒有絲毫害怕，只有擔(dān)心和心疼。

  “肖總，你現(xiàn)在需要幫助?！迸赃叺尼t(yī)生臉色煞白，聲音里滿是焦灼，伸手就想上前干預(yù)。

  肖擇禹猛地抬眼，眼神凌厲，狠狠瞪了過去。

  “聽不懂我的話？”他的聲音因窒息而沙啞，卻依舊帶著懾人的氣勢(shì)，“都給我出去！”

  被這警告的眼神掃過，眾人不敢再遲疑，紛紛噤聲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床上的對(duì)峙仍在繼續(xù)。

  顧潯野的雙手像鐵鉗般死死扼住肖擇禹的脖頸，指節(jié)用力顯然是下了死手。

  窒息感涌向肖擇禹，他下意識(shí)地抬手去扒那只力道驚人的手，指尖觸到顧潯野掌心的冷意與顫抖，動(dòng)作卻猛地頓住。

  他怕弄疼這人。

  而眼前的顧潯野看起來像是分不清夢(mèng)與現(xiàn)實(shí)，額前的碎發(fā)被冷汗濡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底是焚盡一切的滔天怒氣，那濃得化不開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仿佛要將身下的人生吞活剮。

  可肖擇禹望著他那雙失焦的、倒映著無盡黑暗的眸子，他知道這份蝕骨的惡意，不是對(duì)著他的。

  而被死死摁在床上的肖擇禹沒有去阻止顧潯野的動(dòng)作，只微微偏過頭，盡量給自己留一線呼吸的余地。

  他是真怕，怕眼前這失了神智的人，真的會(huì)在極致的瘋狂里，將他活活掐死。

  而窒息的鈍痛在喉嚨里蔓延，空氣越來越稀薄，肖擇禹的視線開始發(fā)花，直到幾分鐘后，扼在脖頸上的力道才漸漸退去。

  而顧潯野的意識(shí)還陷在那場(chǎng)猩紅的夢(mèng)里。

  他雙手死死扼住顧明誠的脖頸，直到那人的掙扎漸漸微弱，最后徹底沒了氣息。

  滔天的恨意宣泄殆盡，只剩下無邊的空茫，他泄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閉上眼等待著遲來的死亡判決。

  現(xiàn)實(shí)中，顧潯野的手指徹底松開，身體一軟，便直直倒在了肖擇禹的懷里。

  他的呼吸還帶著未平的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片刻后才漸漸趨于平穩(wěn)，眉頭卻依舊緊緊蹙著，像是還沒從那場(chǎng)夢(mèng)里掙脫。

  肖擇禹抬手托住他的后腦，讓他靠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動(dòng)作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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