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二章
諸位縣令傳閱之下,亦是嘖嘖稱奇,紛紛詢問出處。
“此乃我通泉縣尉郭元振友人所著,其人現(xiàn)居成都金池坊,姓江。”長才據(jù)實以告。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在場的成都府縣令張敬嗣。
成都府地位特殊,其縣令品級高于尋??h令,張敬嗣在此一眾地方官中,本就顯眼。
一位與張敬嗣相熟,也好開玩笑的鄰縣縣令便拊掌笑道:“張兄,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此大才就在你成都府治下,我等偏遠小縣都已得聞其作,你怎地還在此與我等一同抄錄?莫非是藏著掖著,不肯讓我等沾光?”
另一人也湊趣道:“正是,張明府近水樓臺,理應(yīng)先得月才是。莫非是怕我等知曉了這位江先生,都跑來請教,蹭了貴縣的飯食?”
你一言,我一語,雖是玩笑,卻帶著幾分官場上微妙的攀比與揶揄。
張敬嗣面上保持著笑容,心中卻是一陣陣發(fā)堵,如同吞了只蒼蠅般難受。
他確實知道金池坊江家郎君捐輸豪闊,卻萬萬沒想到,此人竟還有這般學(xué)問。
被同僚這般調(diào)侃,他這成都父母官的臉面,著實有些掛不住。
偏偏此事他確實不知情,無從辯駁,只能強笑著敷衍:“諸位說笑了,說笑了……江先生大才,性情高逸,下官亦是近日方知,方知啊……”
一場拜見,最終在張敬嗣的強顏歡笑中散了場。
回到成都縣衙后院,張敬嗣的臉色依舊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脫下官袍,隨手丟在架子上,心中那股無名火卻無處發(fā)泄。
見愛女張婉清正在書案前,對著她表兄(張若虛)那篇《春江花月夜》的摹本專心臨帖,他也沒心思指點,只將手中那卷匆匆抄錄來的《三字經(jīng)》和《弟子規(guī)》隨意往桌案上一丟,哼了一聲,便背著手快步離開了。
“阿耶?”張婉清抬起頭,喚了一聲,卻見父親頭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月洞門外。
她自幼聰慧,察言觀色,心知父親定是在外頭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待張敬嗣走遠,她沖身旁的丫鬟阿碧使了個眼色。
阿碧會意,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張望了一下,回頭低聲道:“娘子,阿郎走遠了。”
張婉清這才放下筆,好奇地將目光投向父親丟下的那兩卷書冊。
她素來喜讀詩文,對各類書籍都有興趣。
拿起稍薄的那卷,展開一看,是《弟子規(guī)》,再拿起另一卷,是《三字經(jīng)》。
她先是快速瀏覽,隨即美眸中便綻放出驚訝的光彩。
“弟子規(guī),圣人訓(xùn)。首孝悌,次謹信……”她低聲念誦,越念越是心驚。
這文字雖極簡,三字一句,韻律鏗鏘,卻將孝悌、謹信、愛眾、親仁乃至余力學(xué)文的道理闡述得如此透徹明晰,勝過多少迂腐長篇。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再念《三字經(jīng)》,更是覺得包羅萬象,從人性本質(zhì)到倫理綱常,從經(jīng)典典籍到歷史王朝更迭,竟能以如此淺顯的方式道出,當(dāng)真字字珠璣。
“哇……”她不禁輕聲驚嘆,掩住朱唇,“不知是哪位隱居的老學(xué)究,竟有如此功力,以此啟蒙童稚,潤物無聲,真是再好不過了?!彼龕鄄会屖值胤喼闹袑χ鴷顺錆M了好奇。
她細細品讀,一直翻到卷末,意猶未盡,再三追問阿耶,方知是出處竟是江逸風(fēng)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