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九章
郭震端起茶盞,聞言心中更是印證了之前的想法,果然是個癡兒。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道:“老夫人言重了,教化育人,本就有教無類,況且,升之兄再三囑托,此子身世堪憐,在下既已應(yīng)允,自當盡力?!?br />
見他態(tài)度尚可,阿史那月心中稍安,便喚婢女去將江逸風(fēng)帶來。
片刻后,江逸風(fēng)被婢女牽著,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他今日穿著一身干凈的月白襕衫,頭發(fā)也梳理得整齊,若非眼神空洞,表情茫然,單看樣貌,確是個俊秀非凡的青年。
郭震初時并未在意,只隨意抬眼一瞥。
然而,就是這一瞥,讓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端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顫,險些將茶水晃出。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江逸風(fēng)的臉,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
這。。。。這。。。。雖然他從未見過江逸風(fēng)的真容(只見過忠勇侯儺面時的畫像),但盧照鄰曾無數(shù)次向他描述過那位摯友的豐神俊朗,尤其強調(diào)過身材的特點。
加之,二圣令大唐十三道 ,各道在相當一段時間里,都張貼過尋江逸風(fēng)的畫像。
而眼前這人,竟與盧照鄰的描述,以及畫像中那大唐忠勇侯的“儺面”江逸風(fēng),至少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少了那份洞悉世事的銳利,多了孩童般的懵懂。
“他……他……是名動天下的忠勇侯?”郭震一時失語,指著江逸風(fēng),看向阿史那月,眼中滿是驚疑。
阿史那月心中暗嘆,知道這關(guān)難過,面上卻故作平靜,帶著哀傷解釋道:“郭先生也覺得像吧?唉,不瞞先生,此子容貌,與我那早年失蹤的師兄,確有幾分相似。
盧先生初見時也覺得像。
這也是老身為何對他格外憐惜,甚至……用了師兄之名為他取名,聊作念想?!?她再次搬出了那套說辭。
郭震聞言,這才恍然,恐有不好深究的內(nèi)情。
他心中驚疑稍去,但那份震撼仍在。
他看著乖乖坐在一旁,好奇擺弄著自己衣帶的江逸風(fēng),忽然覺得,教導(dǎo)這樣一個“癡兒”,或許并非全然是件無聊之事。
他定了定神,對阿史那月道:“既然如此,那便請……江賢侄隨我去書房吧?!?br />
到了書房,郭震并未急于授課。
他取過一本蒙學(xué)用的《千字文》,隨意翻開一頁,指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字,對安靜坐在對面比自己也小不了幾歲的江逸風(fēng)溫和地說道:“江大郎,你看,這是‘天’字,這是‘地’字……你跟我念一遍,好不好?” 他完全是糊弄小孩的語氣,并不指望對方能記住。
江逸風(fēng)眨著清澈卻無神的眼睛,看了看字,又看了看郭震,沒有跟著念。
郭震也不氣餒,又耐心地讀了兩遍,然后便將書合上,打算換個方式,比如講講這些字代表的意思。
他隨口問道:“江大郎,剛才那八個字,你可還記得任何一個?”
他本不抱希望,然而,令他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直安靜的江逸風(fēng),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滯澀,卻一字不差地復(fù)述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br />
字音準確,順序無誤,
郭震猛地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澳恪阏f什么?再說一遍?”
江逸風(fēng)似乎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嚇到,縮了縮脖子,但又清晰地重復(fù)了一遍:“天、地、玄、黃,宇、宙、洪、荒?!?br />
這一次,郭震聽得真切切,他霍然起身,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過目不忘?
不,是過耳不忘,自己只是讀了幾遍,他竟能完整復(fù)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