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一章
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fā)黑,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轉(zhuǎn)。
阿耶失蹤了,生死不明?蘇阿娘……早已病逝?
那她這些年的思念,她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從揚州來到東都,所有的期盼與勇氣,瞬間都成了一個可憐的笑話。
她不是沒有想過可能物是人非,卻沒想到是這般徹底的家破人亡。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不是啜泣,而是無聲的、奔流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嬌小的身軀在秋風(fēng)中劇烈地顫抖,如同寒風(fēng)中最后一片凋零的落葉。
那老婦人見她如此模樣,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
就在上官婉兒強忍悲痛,欲要轉(zhuǎn)身前往恩師盧照鄰故居(盧家大院)探問究竟時,一名身著青袍、看似尋常路人,實則目光銳利的男子快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位小娘,請留步?!蹦凶勇曇舨桓?,卻帶著官差特有的意味,他亮出一塊表明身份的腰牌,上有“御史臺”字樣,“在下御史臺令史,奉命在此。
敢問小娘子與這忠勇侯府是何關(guān)系?為何在此駐足良久?”
婉兒心中一驚,但見對方是朝廷官員,且似乎與江府有關(guān),她強自鎮(zhèn)定,拿出那卷官憑,坦言道:“妾身乃弘文館典籍??鄙瞎偈希嗍恰嗍侵矣潞罱蒿L(fēng)之養(yǎng)女。今日方至東都,特來尋親。”
那令史聞言,臉色驟變,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狂喜。
他奉命守在此地數(shù)年,枯燥乏味,只為等待任何與江逸風(fēng)相關(guān)的蛛絲馬跡,沒想到竟等來了侯爺?shù)酿B(yǎng)女,此乃天大的線索。
“上官校勘請隨下官來,此間事體重大,需即刻稟報上官?!绷钍凡桓业÷?,立刻引著尚在懵懂中的婉兒,匆匆趕往御史臺衙署。
消息層層上報,很快便傳到了御史中丞裴炎耳中。
裴炎聞訊,立刻親自來見了婉兒。
仔細(xì)詢問了婉兒的身份、來歷,以及她所知關(guān)于江逸風(fēng)的最后消息(自然是寥寥無幾)。
裴炎越聽越是心驚,江逸風(fēng)的養(yǎng)女突然出現(xiàn),這無疑也算是陛下和天后追查數(shù)年來的最大突破。
他不敢擅自處置,一邊好生安撫婉兒,命人看茶伺候,一邊立刻寫下緊急奏報,分別呈送天帝李治與天后武則天。
紫微城,貞觀殿。
武則天正于殿內(nèi)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疏,眉宇間帶著慣有的威儀。
當(dāng)內(nèi)侍躬身呈上裴炎的密奏時,她起初并未太過在意,只是隨手展開。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的動作便頓住了。
奏報上“江逸風(fēng)”、“養(yǎng)女”、“現(xiàn)身東都”等字眼,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她迅速瀏覽完全文,那雙鳳目之中,先是閃過極深的追憶,隨即被一種更為急切的神色所取代。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朱筆,那支價值連城的紫毫筆滾落案幾也渾然不覺。
“速宣,立刻帶那孩子來見朕?!?她的聲音帶著幾乎失態(tài)的急切,甚至隱隱有……激動?這在她面對朝臣時是極少出現(xiàn)的。
頓了頓,她竟霍然起身:“不,本宮親自去接她?!?br />
此言一出,侍立左右的內(nèi)侍宮女無不震驚。
天后何等身份,竟要親自出殿迎接一個區(qū)區(qū)從九品???,還是個小娘?
但武則天心意已決,她鳳袍曳地,步履竟比平時快了幾分,徑直向殿外走去。
身旁的李輔國連忙快步跟上,心中亦是駭然,深知這全是因為那個名字——江逸風(fēng)。
唯有那個曾屢次獻(xiàn)上奇策、助天后穩(wěn)固地位,卻又神秘失蹤的男人,才能讓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天后如此失態(tài)。
殿外廊下,上官婉兒正由裴炎陪著,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候召見。
她雖聰慧,但畢竟年幼,面對這皇宮禁苑、朝廷大員的威儀,不免有些惶恐。
忽然,她看見前方甬道上,一群宮人簇?fù)碇晃簧碇鼽S龍鳳紋常服、氣度無比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的婦人正快步走來。
其排場與氣勢,遠(yuǎn)非裴炎可比,心中記起,那是賞賜過九鸞銜珠羊脂白玉帶給自己的皇后,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