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五章
阿史那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師兄那般狀態(tài),能去哪里?她猛地轉(zhuǎn)身:“備車,去府尹衙門。”
洛陽府尹魏元忠聽聞妙法真人急切來訪,立刻迎入后堂。
聽聞原委,他也不敢怠慢。
江逸風身份特殊,雖無實權(quán)卻圣眷深重,更是他的好友。
“真人莫急,江兄或許只是心中郁結(jié),尋個清凈地方散心去了。”魏元忠溫言安慰,隨即下令,“來人,即刻查驗近日所有出入洛陽人員的過所、公驗記錄,細細排查,不得遺漏。”
數(shù)個時辰后,下屬回報,結(jié)果令人失望。
所有記錄中,皆無“江逸風”或任何形貌相似之人的蹤跡。
魏元忠捻著胡須,面色凝重,對焦慮萬分的阿史那月嘆道:“阿月真人,所有關(guān)卡記錄皆無發(fā)現(xiàn)。
江兄若執(zhí)意不想讓人找到,自有他的辦法。
如今看來,唯有再等等看?;蛟S過些時日,他心結(jié)稍解,便會傳回消息?!?br />
阿史那月默然,她知道魏元忠已盡力。
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心中那份不祥的預感卻愈發(fā)沉重。
師兄,你到底去了何方?
而此時,江逸風所在的商隊,早已過了險峻的大震關(guān),正式進入了隴州地界。
一過隴山,景象頓殊。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線劃開,身后的關(guān)中平原尚余幾分蔥蘢水汽,而眼前的隴西大地,則徹底被蒼黃籠罩。
天地驟然開闊,卻并非令人心曠神怡,反而有一種被巨大空間吞噬的孤寂感。
狂風毫無遮攔地呼嘯而過,卷起地上干燥的沙土和細小的碎石,打在臉上生疼。
遠山呈現(xiàn)出一種鐵銹般的褐紅色,植被稀疏,只有一簇簇耐旱的駱駝刺和芨芨草,在風中頑強地抖動。
天空倒是極高極遠,藍得透亮,卻更反襯出大地的荒涼。
官道時常被流沙掩埋,車隊行走得越發(fā)艱難緩慢。
張釗如今幾乎成了江逸風車旁的固定點綴。
那袋燒春的交情,以及江逸風偶爾扔給他的新酒囊,早已讓他將這位沉默寡言的“胡商”引為知己——至少是個值得廝混一路的酒肉朋友。
他本就健談,此刻更是無所顧忌。
“嘿!郎君你看這鬼地方?!睆堘撝钢囃庖煌麩o際的蒼茫,大聲嚷嚷,風聲幾乎要將他的聲音吹散,“吃一口飯,能咽下去半口沙子,比不得你們關(guān)中喲……不過嘛,這地方也有好處,夠敞亮,沒那么多彎彎繞繞,拳頭硬、刀子快,就是道理?!?br />
他唾沫橫飛地講著隴右各個軍鎮(zhèn)的軼事,哪個將軍貪財,哪個校尉勇猛,吐蕃斥候最近又在哪個峪口出現(xiàn)了,言語間充滿了邊塞特有的悍野。
江逸風大多時候只是沉默地聽著,偶爾被風沙迷了眼,微微瞇起。
張釗的話語,如同另一把鈍刀,在他早已麻木的心上緩慢切割著,讓他更清晰地認識到,那個他曾熟悉并為之奮戰(zhàn)的“大唐”,正在慢慢遠去,變得陌生。
而他自己,被時光遺忘在此地,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唯有腰間的酒囊,和耳邊這粗糲的喧囂,提醒著他尚且活著。
活著,就得為大唐做點什么。。。。。
他再次仰頭,灌下大口辛辣的液體,喉結(jié)滾動,咽下的不知是酒,還是這無盡的風沙。
商隊沿著古老的渭水河谷艱難西行。
自秦州至渭州,尚能見些許河谷綠意,村落星點。
一過渭州轉(zhuǎn)向西北,天地便愈發(fā)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