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風(fēng)起身，垂首恭謹?shù)溃骸俺蓟炭郑袢詹⒎菫槠媲芍锒鴣?。實是有一不情之請，斗膽想向天后討要一人?！?br />
  “哦？”武則天鳳眉微挑，似有幾分意外，卻也來了興致，“討要何人？竟讓江卿如此鄭重其事。”

  “回天后，”江逸風(fēng)心念電轉(zhuǎn)，此次決定直言，“乃是掖庭宮人鄭氏，此女……乃是臣養(yǎng)女上官婉兒之生母?！?br />
  此言一出，殿內(nèi)似有片刻凝滯。

  李輔國將頭垂得更低。

  武則天目光落在江逸風(fēng)身上，若有所思，唇角笑意未減，卻深了幾分：“朕想起來了。

  數(shù)年之前，亦是江卿你，向朕討要了那聰慧過人的小婉兒出掖庭，收為養(yǎng)女。如今，可是那孩子思念生母了？”

  “天后圣明?！苯蒿L(fēng)順勢道，“婉兒日漸長大，知書識禮，然母女天性，難以割舍。

  臣見其思念生母，時常暗自垂淚，心中實在不忍。且元日佳節(jié)，更念及骨肉團圓之樂。

  故臣冒昧，懇請?zhí)旌竽罴爸勺蛹冃?，施以天恩，允鄭氏出宮，使其母女得以團聚。

  臣必嚴加管束，使其安分守己，絕不敢再生事端?！彼麑⒗碛蓺w于婉兒的思念與孝心，并再次強調(diào)元日的團圓之意，顯得合情合理，且觸及人倫常情。

  武則天聽罷，默然片刻，目光似乎穿透宮殿，想起了什么，隨即輕笑出聲：“江卿倒是慈父心腸，對那孩子如此上心。

  婉兒那孩子，朕亦有了解，將來或可成一代才女，讓其與生母分離，確是不美?！?br />
  她語氣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慨嘆，仿佛想起了自己早年的某些經(jīng)歷。

  旋即，她恢復(fù)了一貫的果決，對李輔國道：“李輔國——”

  “奴婢在?！崩钶o國連忙應(yīng)聲。

  “去掖庭，將鄭氏免去奴籍。查驗文書，若無其他牽涉，便即刻辦理出宮手續(xù)，一應(yīng)文牒皆需齊備。

  再遣兩個妥當(dāng)人，將她送至忠勇侯府上，交給婉兒小娘。”武則天吩咐得清晰明確，甚至特意點明是“交給婉兒小娘”，顯然是全了江逸風(fēng)所說的“稚子純孝”之名。

  “奴婢遵旨！”李輔國躬身領(lǐng)命，心下暗驚，天后對忠勇侯的眷顧，果真非同一般。

  江逸風(fēng)立刻深深一揖：“臣，代小女婉兒，叩謝天后成全之恩，天后仁德，體恤人情，臣父女感激不盡?！?br />
  武則天擺擺手，笑意更深了些：“罷了。能全一番母女之情，亦是美事一樁。

  朕倒是好奇，那婉兒見到母親，不知是何等光景。江卿，日后可要帶她多進宮來走走。”言語間，已將此事輕輕揭過，注意力似乎轉(zhuǎn)向了家常閑話，但其深意卻讓江逸風(fēng)不得不細思。

  “臣謹記?！苯蒿L(fēng)恭敬應(yīng)道。

  “好了，此事已了。今日春狩，江卿既來了，便隨朕一同盡興吧。

  也讓朕看看，卿還能不能開五石弓?！蔽鋭t天說著，已移步向殿外走去。

  江逸風(fēng)連忙跟上，心中波瀾微起。

  天后如此痛快，既是恩典，或許也暗含了對婉兒未來的某種期許。

  天威恩澤，深不可測，他只能愈發(fā)謹慎。

  而此時，李輔國已差遣了數(shù)名內(nèi)侍前往那陰冷的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