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二章
“瞧瞧,此方是長安氣象?!蓖踣蔑@是熟稔此間,搖動團扇,指點介紹,“彼處是南曲,多是尋常娼家;中間中曲,便有幾位詩酒唱和的名妓了;
北曲那邊,則是真真的北里名家,非才子豪客不得其門而入,等閑人物連門檻亦摸不著?!?br />
杜審言雖嘴上清高,此刻亦不禁四下顧盼,恨不能全收納入眼底。
魏元忠則微蹙眉頭,似不甚適應這過于喧囂直白之氛。
蘇味道卻是一副欣賞藝品神態(tài),點評各家燈火裝飾。
江逸風亦是心潮微顫。
史冊所載平康風流,今日得見,方知非虛。
此非獨風月場,更是大唐開放、繁榮、自信之縮影,是文流交匯、信息聚散、時尚肇端的重要節(jié)點。
他所欲尋者,便是能于此片璀璨星河中,最為耀目的那顆明星。
唯其輩,方能將此看似臃腫的羽絨服,穿著別樣風情,引動新風潮。
王勖輕車熟路,引著眾人穿過喧囂鼎沸的北曲主街,來到一處題著“漱玉軒”鎏金匾額的樓閣前。
此軒氣象果然不凡,三層飛檐如鳳翼展翅,碧瓦朱甍在燈火映照下流光溢彩,門前并非尋常青樓那般喧鬧拉客,反而有數(shù)位青衣小帽、舉止嫻雅的侍者垂手侍立,顯出一種內斂的清華之氣。
絲竹雅樂自內隱隱傳出,清越悠揚,并非靡靡之音。
“便是此處了?!蓖踣檬諗n折扇,指了指那匾額,“漱玉軒,北曲翹楚。
軒內娘子不僅容色殊麗,更重才情技藝,尤善詩詞歌賦。等閑俗物,連門都難進。
便是朝中勛貴,若無幾分真才實學,在此也難討得好臉色。”
杜審言聞言,下巴微揚,文人傲氣頓生:“哦?如此說來,倒要見識見識。”魏元忠與蘇味道也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江逸風則暗自點頭,這倒是個符合目標客戶群體審美的地方。
步入軒內,只見大廳開闊,裝飾極盡雅致,四壁多懸名家書畫,案幾上擺設古琴、棋枰,熏香裊裊,竟是蘭芷之清芬,而非濃烈脂粉味。
賓客雖眾,卻大多衣冠楚楚,或低聲品茗交談,或凝神欣賞著中央小臺一位素衣女子撫琴,氣氛頗為清雅高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廳西側以紫檀木架豎起的一面巨大詩牌,其上以銀粉書寫著十數(shù)首詩題與作者名號,頂端赫然是“漱玉詩榜”四個飄逸行書。
不少文人墨客正圍聚其下,或仰頭品評,或捻須沉吟,或低聲交換見解。
“走,去看看。”王勖顯然對此很熟悉,領著幾人便湊上前去。
但見詩榜之上,羅列著十首時下最受推崇的詩作。
能上榜者,皆是在這漱玉軒內即興創(chuàng)作、并經眾人品評公認為佳的作品。
杜審言自負有些詩才,立刻凝神看去,魏元忠、蘇味道亦細品其中韻味。
江逸風也隨意掃了幾眼,發(fā)現(xiàn)多是些風花雪月、閨閣閑愁之作,辭藻精致,意境卻大多流于泛泛,放在藏龍臥虎的大唐,確實只能算“尚可”。
但在此等交際場合,能躋身前十,已屬難得,足可引來不少關注。
據(jù)王勖低聲介紹,若能作出新詩,一舉沖入詩榜前列,甚至奪魁,便可成為今夜漱玉軒的座上貴賓,有幸得到軒中當家都知(高級藝伎首領,往往色藝雙絕,是青樓中的魁首)謝瑤環(huán)的親自款待。
謝大家不僅姿容冠絕北里,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品評詩詞,眼光極為挑剔,能得她一兩句贊譽,在長安文人圈中便是極有面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