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八章
江逸風與裴世安穿梭其間,不時用唐話與使臣交談,確保秩序井然。
最后,在萬眾期待中,帝后的鑾駕終于出現(xiàn)。
李治與武則天并乘一座巨大的玉輅,輦車以金玉裝飾,華蓋巍峨,由十六匹純色駿馬駕馭,緩緩駛出應天門。
帝后二人均身著隆重冕服,接受沿途山呼海嘯般的“萬歲”朝拜。
武則天鳳目掃視四方,氣度威嚴,雖是并肩而行,然其掌控全局之勢,已隱然在李治之上。
鑾駕之后,是規(guī)模更為龐大的后勤隊伍。
民夫、工匠、僧侶、道士等近八萬人,驅趕著裝載糧草、帳篷、儀仗、祭祀用品的萬余輛牛車馬車,宛如一股洪流,緩緩南移。
整個隊伍首尾相接,綿延數(shù)十里,旌旗招展,鼓樂喧天,其聲勢之浩大,堪稱空前絕后。
大隊人馬行至虎牢關下,已是數(shù)日之后。
此地地勢險要,為洛陽東出之咽喉,車馬勞頓,隊伍行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是夜,宿營方畢,忽有吏員慌慌張張來報:
負責運輸糧秣的一隊民夫,約二十余人,趁夜黑風高,竟結伙逃入附近山林之中。
李治聞報,眉頭緊皺。
他近來因身體稍適,又暗攜魏國夫人賀蘭氏同行,心情本是不錯,此刻卻覺掃興,揮揮手道:“些許刁民,不堪勞苦,畏役逃亡。著地方官府緝拿便是,為首者嚴懲,以儆效尤?!?言語間頗有些不耐煩。
一旁的武曌卻冷哼一聲,鳳目含威:“圣人此言差矣。民夫逃亡,豈是簡單‘畏役’二字可蔽之?
八萬民夫,長途跋涉,負荷沉重,其中辛苦幾何?
恐是下頭辦事之人,克扣糧餉,虐待役夫,以至民怨沸騰,方有今日之事,若不一查到底,嚴懲不法之吏,只知拿逃役百姓開刀,恐寒了天下民心,動搖封禪根基?!?br />
她言辭犀利,直指問題核心,更暗含對李治敷衍態(tài)度的不滿。
李治近來因賀蘭氏之故,本就對武后強勢略有微詞,此刻在帳中被如此頂撞,頓覺面上無光,加之病體易怒,當即反駁道:“天后何必危言聳聽,封禪乃國家盛典,役夫為國效力,乃其本分,縱有委屈,豈能擅逃?此風斷不可長,依朕看,首要便是嚴懲逃犯。”
兩人意見相左,各執(zhí)一詞,竟在御帳之中爭執(zhí)起來。
武曌見李治固執(zhí),且似有隱情不耐,心中疑竇更生,怒氣也涌了上來:“既然圣人獨斷,妾身亦無話可說?!?說罷,竟拂袖而起,徑直命人于遠處另立一青幔帳,聲稱要“靜思己過”,實則負氣分帳而居。
李治見狀,先是一愣,隨即竟莫名覺得松了口氣。
分帳而居,正合他意,更方便他暗中召見賀蘭氏。于是便也賭氣道:“如此甚好,” 竟真默許了武后分帳之舉。
帝后驟然失和,分帳理事,這可苦了一干臣子。
尤其是涉及需二圣共同決斷之事,竟無人敢去觸霉頭傳遞消息。
無奈之下,這“傳話”的苦差,最終落到了身份特殊、與二圣皆能說上話的忠勇侯江逸風頭上。
于是,封禪隊伍中便常見一景:那戴著青銅儺面的忠勇侯,時而疾步走向皇帝營帳,時而又匆匆趕往天后營帳,成了帝后之間唯一的溝通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