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五章
盧夫人王氏更是面無人色,手捂著心口,搖搖欲墜,全靠兩個兒子攙扶才勉強站立,口中不住呢喃著“阿郎……阿郎……”
須發(fā)間還凝著夜露寒霜的魏元忠,帶著一身寒氣大步踏入這愁云慘霧的廳堂。
他目光掃過一片狼藉,清清嗓子,力圖穩(wěn)住局面:“殿下,蘇浩命,諸位夫人,切莫驚慌,忠勇侯神機妙算,云槎構(gòu)造精妙,斷然不會有事。
想是風向突變,飄得遠了些,魏某早已調(diào)遣三百快馬,星夜出東都各門,西至崤函古道,北抵河陽三城,撒網(wǎng)搜尋,定將諸君安然尋回?!?br />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如驟雨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風塵仆仆、甲胄上沾滿泥濘的不良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跪在冰涼的石階前,嘶聲喊道:“報——,偃師縣有數(shù)名農(nóng)夫作證,昨夜三更前后,曾親眼目睹一巨大黑影懸空,其狀若垂天之云,挾風雷之聲,自東向西疾行,聲如……聲如悶雷滾滾,又似群龍低吼。”
“潼關(guān),”魏元忠臉色劇變,劈手奪過案上攤開的絹帛地圖,抓起朱砂筆,在潼關(guān)位置狠狠畫了一個醒目的紅圈,厲聲喝道:“備快馬,吾去請圣人調(diào)用八百里加急,火速傳訊長安留守。
命其立即開啟城門,調(diào)集人手,準備接應(yīng),全城戒嚴,搜索天空異狀?!?他猛地轉(zhuǎn)身,望向東方天際那輪剛剛躍出地平線、卻仿佛帶著血色的朝陽。
貼身的中衣,早已被涔涔冷汗浸透,一片冰涼——若這些好友真在長安地界、太子腳下出了半分差池……這場本應(yīng)光耀千古的“祥瑞”壯舉,立時便會化作一場滔天大禍,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司憲雪片般的彈章。
云槎正隨著風勢緩緩降低高度,長安城太極宮頂那威嚴的鴟吻(屋脊獸)在朝陽下泛著冷硬而刺目的金光。
一直沉默的江逸風,忽然動作利落地將懷中熟睡的婉兒輕輕塞進身旁王勖的臂彎。
他儺面緊貼藤籃編織的縫隙,眼孔中射出兩道寒光,聲音凝重,瞬間凍結(jié)了藤籃內(nèi)因看到長安而升起的最后一絲輕松:
“朱雀大街空無一人,金吾衛(wèi)甲胄森嚴,持弩控弦——諸君,看來,我等驚到那率衛(wèi)了?!?br />
藤框內(nèi)幾人聞聽江逸風警告,皆是大驚失色,下意識便欲探頭張望下方森嚴景象。
“伏低!切莫探頭!”江逸風疾聲低喝,儺面轉(zhuǎn)向眾人,眼孔中射出厲光。
他深知自己數(shù)年前督造的那批神臂弩威力,射程逾兩千步,勁矢穿金裂石。
此刻下方金吾衛(wèi)引而不發(fā),只因尚未確認籃中是人。若貿(mào)然露頭,頃刻間便是萬箭穿心之禍。
王勖、盧照鄰等人聞言,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慌忙將身子死死伏在藤編的籃底,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覺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江侯,此處唯你曾歷軍旅,快想個脫身之法。”王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在這百丈高空,任你喊破喉嚨,下面也聽不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