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章
李治臉色微沉,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御案邊緣:“依卿之見,便坐視其猖獗不成?”
“陛下,”江逸風趨前一步,壓低聲音,語帶金石之音,“欲滅此國,當用‘鈍刀割肉,慢火煎心’之策,臣請陛下,予臣三年之期?!?br />
“三年?”李治目光一凝。
“正是,”江逸風眼中精芒暴漲,“此三年,非是無所作為,而是‘攻心’‘伐謀’?!?br />
“其一,重賄其心,高句麗非鐵板一塊,其國內,王族與權臣、中央與地方、貴族與寒門,矛盾重重。
陛下可著心腹之人,假商旅之名,潛入平壤及各重鎮(zhèn)。
不惜重金,收買其掌握兵權之將領、左右朝局之文臣、乃至貪婪無度之宗室。
許以高官厚祿,大唐庇護,令其為我耳目,更令其在關鍵之時,倒戈相向,或擁兵自重,或散播流言?!?br />
“其二,亂其根基,其國連年戰(zhàn)亂,民生凋敝。
我大唐可‘慷慨’開放邊市,以絲綢、瓷器、茶葉乃至…未來工坊所出之精美琉璃,換取其牛馬、人參、毛皮。
看似公平交易,實則使其國中財富,尤其貴族奢靡之物,漸為我所控,更可暗中操控糧價,豐年壓價,荒年抬價,令其民間怨聲載道。
同時,密遣細作,于其國中散播流言,或挑撥其君臣猜忌,或煽動地方叛亂, 使其朝堂紛爭不斷,地方離心離德?!?br />
“其三,固我根本,此三年,陛下正好休養(yǎng)生息,厲兵秣馬。戶部新豐之財,當用于整飭府兵,改良軍械,囤積糧草于遼東前沿。
更可命水師加強巡弋,封鎖其海上通路,斷其外援,待其內部因我‘心買’、‘離間’、‘困乏’之策而矛盾激化,亂象叢生,國力衰微,君臣相疑,軍民離心之際……”
江逸風猛地握拳,眼中寒光四射,“陛下再以雷霆萬鈞之勢,發(fā)王師東征,
屆時,大軍壓境,其國內必有被收買之高官為內應,或獻城,或倒戈,其軍心渙散,民無戰(zhàn)意。陛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犁庭掃穴,畢其功于一役。
此非但勝算大增,更能以最小代價,將此國徹底納入版圖,永絕后患?!?br />
江逸風一口氣說完,殿內落針可聞。
李治已不復初時的躁動,他用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陷入長久的沉思。
江逸風描繪的并非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而是一張由金錢、謊言、離間、滲透交織成的無形巨網,悄無聲息地籠罩敵國,待其虛弱不堪時再施以致命一擊。
這策略陰狠、老辣,卻…極富遠見,直指滅國之本。
“鈍刀割肉,慢火煎心…”李治低聲咀嚼著這八個字,眼中銳氣漸被深沉所取代。
他抬頭,目光如電,直視江逸風:“三年?卿有把握?”
“臣有十成把握,”江逸風斬釘截鐵,“所需金銀、人手、運作之策,臣已有腹稿,只需陛下密旨,予臣專斷之權,并確保內帑或戶部新得商稅中,能劃撥出此‘伐謀’之資,三年后,若高句麗未生大亂,臣當罷爵。”
看著江逸風眼中那自己熟悉的自信的光芒,李治心中那急于求成的火焰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冰冷、更持久的殺意。
此策,雖緩,卻毒,若能成,確可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