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章
元喚那魁梧身軀如遭重錘,整個人離地旋飛半圈,口中鮮血混著數(shù)顆碎齒狂噴而出,重重砸在冰冷青磚之上。
半邊臉頰瞬間腫脹如發(fā)酵面團,紫紅掌印清晰烙印,嘴角撕裂,狼狽凄慘,不復人形。
滿殿死寂,落針之聲可聞,所有不良人如遭石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恐——法曹參軍,洛陽府實權(quán)人物,竟被當眾掌摑至此?
阿史那月掩口,眼中掠過快意光芒,但更多的是擔心。
狄仁杰眉頭深鎖,目光在暴怒如獅的江逸風與地上哀嚎的元喚間急速流轉(zhuǎn),腦中思緒電閃。
戴儺面的侯,本朝倒是有一位,那位名震天下的忠勇侯,莫非。。。。。?想至此處,心中也是大震。
江逸風怒罵:“忍你等宵小久矣,持雞毛為令箭,行魑魅魍魎事,魏元忠剛直?呸!什么狗屁玩意?!?br />
“嗷——嗚!”地上的元喚終于從劇痛與眩暈中掙扎爬起,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嚎叫。
他半邊臉腫如豚頭,眼中噴射出淬毒般的怨毒火焰,指著江逸風,嘶聲裂肺:“反了!反了天了,你……你竟敢毆辱朝廷命官,形同謀逆,給……給我拿下,格殺勿論?。?!”
“嗆啷!嗆啷!”一眾不良人如夢初醒,下意識地紛紛抽出腰間橫刀。
森冷寒光瞬間匯聚,如毒蛇般指向孤身傲立的江逸風,濃烈的血腥肅殺之氣,瞬間充斥整個大殿。
江逸風儺面下的嘴角勾起殘忍弧度,很好,今日便殺個痛快,血洗這佛前道場……本侯不發(fā)威,一個小小的從五品洛陽令屬下居然當本侯是病貓。
今就先宰了這些不長眼的玩意,再去摘了那啥魏元忠的人頭。
“住手!刀兵放下!”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沉穩(wěn)如磐石、威嚴似金鐵的斷喝驟然響起,正是隨行的大理寺錄事狄仁杰。
只見他身影疾搶至劍拔弩張的雙方之間,雙臂如鐵閘般張開,隱隱將江逸風護于身后,凜然掃視拔刀眾人:“你等意欲何為?欲在道門圣地、三清座前,對當朝勛爵、天子親封之侯爺動刀兵?你等項上頭顱,有幾顆可堪圣人雷霆之怒?”
其聲不高,卻自有一股法度威嚴沛然而出。
竟將那幫兇神惡煞的不良人震懾當場,手中鋼刀不由自主地垂低數(shù)寸。
“狄……狄仁杰!”元喚捂著臉,口齒漏風,嘶吼如受傷野獸,“你……你區(qū)區(qū)一大理寺錄事,安敢僭越插手我洛陽府公務?
此僚毆辱命官,罪同謀逆,速速與我拿下,否則,本官定要參你一個勾結(jié)逆賊、阻撓新政之罪?!?br />
狄仁杰霍然轉(zhuǎn)身,面對狀若瘋魔的元喚,神色依舊平靜無波,唯眸光銳利如穿云之箭:“元法曹,下官非是僭越管你府衙差事,乃是為護朝廷綱紀,免你鑄下彌天大錯,禍及滿門?!贝藭r,他心中已認定眼前這位侯,便是那威名霍霍的忠勇侯無疑。
他聲音清晰沉穩(wěn),字字如金石墜地:
“其一,這位便是忠勇侯江逸風,太宗親敕勛爵,功在社稷。
縱言行偶有差池,亦當由圣心獨裁,或由大理寺、御史臺依律勘問,豈容你等府衙吏卒擅動刀兵,妄言‘格殺’?此乃僭越君權(quán),形同謀逆者,非侯爺,實乃你等?!?br />
“其二,清虛觀是否違制,田產(chǎn)是否逾限,自有《唐律疏議》及朝廷章程明裁。
魏明府之令,亦需合乎程序法理。你等未持大理寺簽押文書,未備查封勘驗之完備手續(xù),便強闖道觀,驅(qū)趕道人,此等行徑,與強梁劫掠何異?豈是執(zhí)法?實為亂法,為禍?!?br />
“其三,”狄仁杰目光如冰,掃過地上血污碎齒,“元法曹方才出言不遜,辱及侯爺在先,言辭間對道門圣地及真人亦多有不敬褻瀆。
侯爺激于義憤出手,雖有失朝廷體統(tǒng),然事出有因,情有可憫。
若論是非曲直,雙方皆有過失。豈可因一己私憤,便妄動兵戈,將事態(tài)推至血流五步、玉石俱焚之絕境?”
狄仁杰內(nèi)心在想,此等危局,元喚跋扈,倚魏元忠之勢如瘋?cè)?br />
忠勇侯性烈,位高權(quán)重如怒獅。
兩強相爭于道觀圣地,一旦見血,無論誰傷誰亡,皆是塌天之禍,我狄仁杰位卑言輕,然既食君祿,見不法橫行,見危殆迫近,豈能袖手?必以煌煌法理懾其暴戾,以昭昭利害遏其狂悖。
另一層意思,自己也在是救這些同僚,那忠勇侯的血腥手段,天下誰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