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章
當(dāng)夜,洛陽大理寺監(jiān)獄深處,一間陰暗潮濕的囚室。
畢正義蜷縮在冰冷的草席上,面如死灰,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他心知肚明,自己完了。
招與不招,都是死路一條。
招了,李相定會讓他全家陪葬;不招,劉仁軌的酷刑手段,他也絕熬不過去。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
牢門“哐當(dāng)”一聲被推開。
進(jìn)來的并非獄卒,而是一個面色陰沉、眼神銳利如刀的黑衣人。
此人悄無聲息地走到畢正義面前,將一個小瓷瓶和一條粗糙的白綾丟在地上。
“李相讓我給你帶句話。”黑衣人的聲音嘶啞冰冷,如同毒蛇吐信,“闔家性命,系于你一念之間。是體面地上路,還是……等著全家陪你共赴黃泉?”
畢正義盯著地上的瓷瓶和白綾,瞳孔驟然緊縮,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
他懂了,李義府這是要逼他……自盡!
“相爺……相爺饒命啊!饒命??!”畢正義痛哭流涕,磕頭如搗蒜,“下官……下官什么都沒招!什么都沒說啊。”
黑衣人冷漠地俯視著他,不為所動:“上面說了,只有死人,才能真正閉口。
你死,李相念你苦勞,保你家人一世富貴安穩(wěn)。
你若活……”他冷笑一聲,未盡之意,森然刺骨。
畢正義的哭嚎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著那兩樣索命之物,眼神在恐懼、不甘與最后一絲對親人的眷戀中劇烈掙扎。
最終,對全家滅門的滔天恐懼壓倒了一切。
他顫抖著伸出手,撿起了那條粗糙冰冷的白綾……
翌日清晨。
當(dāng)給事中劉仁軌風(fēng)塵仆仆趕到洛陽大理寺監(jiān)獄,準(zhǔn)備提審關(guān)鍵人證畢正義時,映入眼簾的,只有一具懸掛在囚室橫梁上、早已僵硬的尸體。
畢正義雙目圓睜,長舌伸出唇外,青紫色的臉上凝固著極度的不甘與怨憤,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么。
現(xiàn)場并無掙扎痕跡,唯有一條粗劣的白綾,和一個打翻在地的空瓷瓶(偽裝成服毒)。
大理寺的獄吏們眾口一詞:畢正義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盡,先服毒未死,復(fù)又懸梁。
劉仁軌站在這陰森的囚室里,凝視著畢正義僵硬的尸身,臉色陰沉得如同窗外的鉛云。
他久歷刑獄,豈會看不出其中蹊蹺?畏罪自盡?時機(jī)如此“巧合”?偏偏在他即將提審的前夜?這分明是殺人滅口,赤裸裸的滅口!
他蹲下身,仔細(xì)驗(yàn)看畢正義頸間的縊痕,又拈起那個空瓷瓶端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起身后,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眼神躲閃的獄吏,最終投向窗外陰沉的天幕。
“李義府……”劉仁軌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眼中寒芒如冰刃,“你以為,逼死區(qū)區(qū)一個畢正義,便能掩蓋你的滔天罪愆?便能逃脫國法天網(wǎng)?你未免太小覷我劉某人了?!?br />
畢正義之死,非但未能洗脫李義府的嫌疑,反倒如同在早已沸騰的油鍋里猛地澆入一瓢冰水——瞬間炸裂開來,
激起了更為猛烈的軒然大波。它徹底撕碎了李義府心中最后那點(diǎn)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