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章
長安城,永徽五年春末
巨大的工程如同蘇醒的巨獸,在長安城外圍蔓延開來。
塵土飛揚,號子震天,數(shù)萬民夫如同蟻群,在規(guī)劃好的巨大版圖上夯土筑墻,搬運巨木石材。
叮當?shù)蔫徥暋⒊林氐奶栕勇暋⒈O(jiān)工的呼喝聲混雜著車馬的喧囂,日夜不息地沖擊著皇城的寧靜。
對于生性喜靜、甚至有些神經(jīng)衰弱的李治而言,這持續(xù)不斷的噪音簡直成了一種酷刑。
甘露殿內(nèi),李治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對著堆積如山的奏章,只覺得那工地的喧囂仿佛穿透了重重宮墻,直接敲打在他的腦仁上。
他煩躁地推開一份關(guān)于漕糧的奏疏,目光投向侍立一旁、正嫻靜地為他整理批閱過奏章的武曌。
“媚娘,” 李治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這長安…太吵了。朕…朕想去萬年宮(今陜西麟游)清靜幾日,這些…” 他指了指案頭的奏章,“還有日常庶務(wù),就煩勞你替朕分憂,留此處置。朕…信你?!?br />
武曌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那雙沉靜如水的鳳目,溫順地福身:
“陛下為社稷操勞,偶感煩擾,自當靜養(yǎng)。
妾身定當盡心竭力,不敢有負圣托。陛下放心前去便是?!?她心中雪亮,這是皇帝將部分權(quán)柄暫時交托于自己。
李治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好,朕帶皇后同去,也好讓她散散心?!?他并未提及蕭淑妃及其他皇子。
聞言,武曌愣住,但很快她又恢復(fù)了笑盈盈的表情。自己目前還不是爭的時機。
消息傳到蕭淑妃宮中,卻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她那張嬌艷的臉龐瞬間漲紅,精心修剪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
“萬年宮?帶皇后便罷了,為何連我的皇兒也不帶上?” 她越想越氣,只覺得滿腹委屈無處宣泄,
“皇后,一定是她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獨占圣寵還不夠,連親子之情也要隔絕嗎?”
怒火中燒之下,她不顧宮規(guī),徑直闖入武曌暫理政務(wù)的偏殿。
武曌正端坐案后,提筆批閱著一份戶部關(guān)于流民安置的條陳,聞聲抬頭,見蕭淑妃滿面怒容闖進來,神色依舊平靜無波,只淡淡揮手退了左右侍從。
“蕭姊姊何事如此動怒?” 武曌放下筆,語氣溫和,聽不出絲毫情緒。
“何事?” 蕭淑妃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聲音尖利,“昭儀你不知,陛下去萬年宮,獨獨帶上皇后,連我的孩兒都不允隨行,這分明是有人從中作梗,離間我們母子,昭儀代掌宮務(wù),難道就坐視不理嗎?”
武曌靜靜聽著她的控訴,待她氣稍平,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蕭姊姊息怒。陛下此行,意在靜養(yǎng),恐皇子年幼活潑,擾了陛下清靜。
皇后隨侍,亦是中宮本分。
至于皇子…” 她微微一頓,目光清澈地看著蕭淑妃,“留在宮中,自有太傅悉心教導(dǎo),姊姊亦可朝夕相伴,共享天倫,豈非比舟車勞頓隨行更好?
陛下對皇子們的疼愛,姊姊難道不知?豈會因旁人一言而疏遠骨肉?姊姊切莫多想,傷了身子,也…傷了與皇后的情分?!?br />
武曌的話語,如同四兩撥千斤。
她既點明了李治“靜養(yǎng)”的初衷(暗示帶皇子確實不便),又強調(diào)了皇后隨行的正當性,更將皇子留宮解讀為“便于教導(dǎo)”和“便于蕭淑妃陪伴”的好處,
最后輕飄飄地點出“莫傷情分”,實則將蕭淑妃的怒火,無形中引向了那個“正當”隨行的王皇后身上。
蕭淑妃滿腔的怒火,被武曌這溫言軟語一澆,頓時有些無處著力的感覺。
她怔怔地看著武曌平靜無波的臉,那句“傷了與皇后的情分”像根刺,扎進了她的心。
是啊,陛下帶皇后是名正言順,自己在這里鬧,豈不是顯得無理取鬧,更惹陛下厭煩?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最終都化作了對王皇后更深一層的怨恨——定是她在陛下面前說了什么,她憤憤地瞪了武曌一眼,終究沒再說什么,一甩袖子,帶著滿腹的怨懟離開了。
皇帝離京,朝堂暫時由武曌坐鎮(zhèn),對忠勇侯江逸風(fēng)而言,無疑是難得的清閑時光。
那些勾心斗角、軍國重務(wù)仿佛隨著御駕遠去而暫時消停。打打殺殺,勾心斗角見久了,也想透透氣。
“蹴鞠是玩不成了,” 江逸風(fēng)難得地對蘇小月露出輕松的語氣,手指在桌面上輕敲,“那玩意兒動靜太大,擾民。不如…我們?nèi)c別的樂子?”
蘇小月有些好奇:“侯爺想玩什么?”
“斗雞,” 江逸風(fēng)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近乎頑童般的光彩,“就是讓雞互相啄斗,可有意思了,彩頭也下得有趣。”
夫唱妻隨是傳統(tǒng)美德,于是,江逸風(fēng)只著一身低調(diào)的錦袍,帶著同樣換上便裝的蘇小月,如同尋常富家公子夫婦,興致勃勃地來到了長安城最繁華喧囂的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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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能使鬼推磨,在任何朝代都一樣。
很快,便有人被江逸風(fēng)的財氣折服,斗雞,斗雞場這些沒有聽說過的玩意,全按江逸風(fēng)的意思安排上。
新建的斗雞場設(shè)在市集一角,用粗木圍欄圈出一片空地,愛看熱鬧和獵奇是唐人之本性,很快斗雞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