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一把摟過蘇小月，溫暖的手掌輕輕覆上她微涼的臉頰，拇指溫柔地拭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

  “傻月兒，”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在我眼里，你永遠都是那個在長安城中，纏著我講故事的小女子，你的美，從來不在皮相?！?br />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在這里，月兒永遠是鮮活的，獨一無二的。

  那些細紋，是歲月給我們的見證，是共同走過的痕跡。

  我珍視它們，如同珍視你這個人。”

  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也為了證明自己并非“怪物”，江逸風(fēng)故作輕松地解開自己的衣襟，露出結(jié)實卻并非毫無瑕疵的胸膛和臂膀：

  “你看，我哪里沒變老了？”他指著自己肩胛骨下方一道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舊疤痕，“這是當(dāng)年在遼東被流矢擦過的。

  還有這里，”他又指著肋下一處更淺的痕跡，“這是松州斷后時，被刀風(fēng)掃到的……這些傷疤，不都在嗎？只是……可能我天生不易顯老罷了。”他扯了個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認真：

  “至于子嗣……月兒，此事強求不得，更非你之過。能得你相伴，此生足矣。

  有沒有孩子，你都是我江逸風(fēng)唯一的妻子，是我在這世上最珍視的人。莫要再為此事自責(zé)，更不要妄自菲薄。”

  他拿起桌上那面菱花鏡，遞到蘇小月面前，但鏡面卻是朝著自己，映出他年輕的臉龐：

  “你看，我也并非不會‘老’。只是……或許老天爺看我太懶散，忘了給我刻皺紋了？”他試圖用玩笑化解沉重。

  蘇小月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嗔怪地捶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江逸風(fēng)順勢將她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嗅著她發(fā)間熟悉的馨香，聲音帶著一絲神秘的蠱惑：

  “再說了，誰說我們月兒不能青春常駐了？夫君我可是會做面膜的。

  還記得我給你的那些香水配方嗎？那只是皮毛?；仡^我好好琢磨幾個方子，內(nèi)服外敷，保管讓我的月兒比那瑤池仙子還水靈?！?br />
  “真的？”蘇小月在他懷里抬起頭，眼中終于燃起一絲亮光。女人對容顏的在意，終究是根深蒂固的。

  “當(dāng)然！”江逸風(fēng)信誓旦旦，眼中卻閃過一絲只有自己才懂的復(fù)雜。

  面膜？或許能有一些用處，但真正的“青春常駐”……他心中唯有苦笑。

  他摟緊了懷中溫軟的嬌軀，感受著她的心跳和依賴，心中那份因昭陵太宗遺贈帶來的沉重，似乎被這真實的溫暖沖淡了些許。

  然而，蘇小月最后那句帶著玩笑意味的試探，卻如同細針般扎在他心上：

  “夫君……你該不會……是真的仙人吧？連皺紋都不長……”

  江逸風(fēng)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隨即用更緊的擁抱和落在她額頭的輕吻掩飾過去，聲音帶著寵溺的笑意：

  “傻話！哪有什么神仙？能與你一起慢慢變老，看著你變成個可愛的小老太太，那才是人間至樂?！彼擅畹乇荛_了正面回答。

  窗外的夜色漸濃，室內(nèi)回風(fēng)爐散發(fā)著融融暖意。

  蘇小月在丈夫溫暖的懷抱和帶著“希望”的承諾中，暫時忘卻了容顏的焦慮，沉沉睡去。

  而江逸風(fēng)，卻睜著眼睛，望著帳頂模糊的紋路，毫無睡意。

  蘇小月的恐懼和試探，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他自身最大的困境。

  他這停滯的容顏，何嘗不是一道更沉重、更危險的枷鎖？歷來帝王求長生。。。。。。

  它橫亙在他與愛人之間，也如同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驚雷，懸在他未來的道路上。

  如何在這詭譎的朝堂和漫長而未知的時光中，保全自己，更保全懷中這個將一生系于他身的女子？

  江逸風(fēng)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憂慮，這長安城的夜，似乎比昭陵的山風(fēng)，更加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