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風(fēng)看著眼前這位風(fēng)燭殘年、一生忠心侍奉帝王卻落得守陵終老的老宦官，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那些隨手贈予的香水，于他不過小事，卻成了王德心中沉甸甸的溫暖。

  他站起身，對著王德鄭重一揖：

  “王陵令言重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先帝厚賜，江某愧領(lǐng)。王陵令守護遺命，忠心可鑒，江某感佩?！?br />
  他走到那箱珍寶前，并未細看，只是合上了箱蓋，重新上鎖。

  “此物，暫寄于王陵令處。待我回去后，自會派人帶手憑來取?！?br />
  王德連忙回道：“侯爺放心，此地雖清苦，卻最是安全。

  老奴定當(dāng)寸步不離，守護此箱，直至侯爺遣人來取?！?br />
  江逸風(fēng)點點頭，重儺面之下遮住了所有表情。

  他走到門口，望著神道盡頭那巍峨的陵山。太宗的陵寢在暮色中顯得愈發(fā)肅穆蒼涼。

  李君羨的冤死，王德的守陵，這箱沉重的遺贈，以及那句“好自為之”的臨終叮囑……如同冰冷的山風(fēng)，灌入他的衣襟。

  “王陵令保重?！苯蒿L(fēng)的聲音透過面具，平靜無波。

  “侯爺慢走。”王德深深一揖。

  江逸風(fēng)翻身上馬，沿著神道緩緩離去。玄鐵儺面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身后，是沉睡的帝王和他未盡的秘密；

  前方，是長安城那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權(quán)力旋渦。

  王德吐露的秘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他知道，李君羨的結(jié)局，是太宗對他這類“非常之人”最冷酷的警示。

  而他得到這箱太宗遺贈的珍寶，既是無上的恩榮，也是一道無形的枷鎖（接了就得守護好李家子嗣）。

  未來的路，該如何走，才能不負這“保全”二字，又能在這詭譎的朝堂中，守住自己與所珍視之人的平安？

  儺面之下，江逸風(fēng)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昭陵的寒風(fēng)仿佛還縈繞在衣袍間，讓江逸風(fēng)覺得自己擺脫不了這宿命。

  那箱價值連城卻又如同枷鎖般的太宗遺贈，給自己沒事找事。

  他回到府中，卸下儺面，眉宇間那份從昭陵帶回來的凝重尚未完全散去。

  蘇小月早已等候在溫暖的內(nèi)室，見他歸來，立刻迎了上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與歡喜：

  “夫君回來了！昭陵那邊……可還順利？王少府身體可好？”她自然地替他解下沾染了山間寒氣的披風(fēng)。

  江逸風(fēng)握住她微涼的手，拉著她在鋪著軟墊的榻上坐下，將昭陵之行大致說了。

  他隱去了李君羨被冤殺的殘酷秘辛和王德那番關(guān)于“保全”的沉重話語，只輕描淡寫地提及太宗遺贈：

  “……王陵令奉先帝遺命，轉(zhuǎn)交了一些……嗯，算是先帝的私人賞賜吧，金銀珠寶之類，數(shù)量不少?！?br />
  他本以為蘇小月會好奇追問，或是對這筆意外之財感到驚喜。

  畢竟，在這個時代，財富意味著安穩(wěn)和地位，更何況是來自先帝的私藏。

  然而，蘇小月的反應(yīng)卻出乎他的意料。她只是輕輕“哦”了一聲，目光在江逸風(fēng)臉上停留片刻，那雙依舊明媚的眸子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隨即低垂下去，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拿起桌上的菱花銅鏡，并未照自己，只是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著光滑冰冷的鏡背。

  “夫君，”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自嘲，“那些身外之物……再多，又有何用呢？”

  江逸風(fēng)微微一怔，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月兒，怎么了？”

  蘇小月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江逸風(fēng)，帶著一種近乎哀傷的坦誠：

  “夫君，你看我。”

  她將銅鏡舉起，鏡面中映出她依舊美麗但眼角已悄然爬上細紋的面容。

  “妾身與你相識，算來已有十余載了。從當(dāng)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到如今……”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妾身已三十有二了?！?br />
  江逸風(fēng)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了，不管是在什么時候，女子都怕衰老。

  蘇小月放下銅鏡，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眼神中充滿了對時光流逝的無奈和一絲……恐懼。

  “妾身知道，夫君待我極好，從未嫌棄?？墒恰砜粗R中的自己，看著一日日不再那么緊致的肌膚，看著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細痕……再看看夫君你……”

  她的目光落在江逸風(fēng)那張幾乎與十余年前初見時毫無二致的、年輕得令人心驚的臉上。

  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停滯了。

  依舊是那般劍眉星目，輪廓分明，肌膚緊致，眼神深邃卻不見滄桑。

  時間這把刻刀，似乎唯獨饒過了他，只在她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

  “夫君，你這張臉……”蘇小月的語氣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愛戀，有依賴，更有一種深藏心底、從未宣之于口的巨大困惑和隱隱的自卑，

  “十余年了，竟……竟無一絲改變。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