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營的李世民還略帶興奮，“明早攻城?！?br />
  東方既白，那陣熟悉的、如同惡狼撕扯咽喉般的牛骨號聲，再一次準時地穿透了遼東城上彌漫的晨霧。

  江逸風站在玄甲軍陣中，緊了緊腰間的唐橫刀刀柄，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因缺眠而有些混沌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抬眼望去，突厥狼騎的主將阿史那社爾正立于陣前，將一塊昨夜用秘術(shù)灼燒過的羊肩胛骨投入火堆，火星噼啪炸起，映照著他篤定而狂熱的側(cè)臉。

  按照皇帝李世民的方略，今日主攻城墻東南角。

  江逸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墻根，在那里，埋藏著這個時代工匠們制造出來的火藥。

  它們被謹慎地裝在竹筒里，引線如同蟄伏的毒蛇，隱沒在磚石縫隙間。

  “赤烏當空，火神臨位?！?br />
  阿史那社爾用突厥語向著他的部下們大吼，聲震四野。

  他胯下的戰(zhàn)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鹿皮靴子碾過地面，將幾粒散落的黑色顆粒踩進泥土里。

  那是昨夜士兵搬運時不慎灑落的火藥，江逸風看著，心頭掠過復雜情緒，這火藥能行不？

  五千鐵鷂衛(wèi)，突厥最精銳的重甲騎兵，此刻竟卸去了部分馬鎧，戰(zhàn)馬的四蹄都包裹著浸過冰河水的厚毛氈，顯然是為了后續(xù)的城巷突擊做準備。

  他們的彎刀在初升的朝陽下泛著一層冰冷的、近乎血色的光暈，肅殺之氣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當?shù)谝恢ы懠鈬[著擦過城頭雉堞，打破了黎明最后的寂靜時，玄甲軍旗后方，五道赤紅色的濃煙驟然沖天而起。

  那是信號，是皇帝親自改良的投石車發(fā)出的攻擊指令。裹挾著油脂的巨型火球劃破天空，帶著死亡的呼嘯，精準地砸向城墻東南角——它們的任務，是點燃那些潛伏的“火藥”。

  轟——

  沉悶的巨響接連傳來，大地隨之微微震顫。

  預埋的三十處火藥點次第被引爆，煙塵與火光瞬間吞沒了那段城墻。

  江逸風屏住呼吸，瞳孔緊緊鎖住爆炸的中心。

  煙塵稍散，結(jié)果正如他內(nèi)心深處所預料的那樣。未提純的硫磺硝石讓爆炸顯得綿軟無力，預期的墻體大范圍坍塌并未出現(xiàn)，只是在堅固的城墻上，炸開了一個不算太大的缺口，磚石狼藉，卻遠不足以讓大軍長驅(qū)直入。

  他甚至能想象到城頭高句麗守軍從最初的驚恐中回過神來，繼而可能發(fā)出的嘲弄笑聲。

  阿史那社爾顯然對這個結(jié)果不甚滿意，他猛地勒住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嘶，手中那柄鑲嵌著綠松石的華麗彎刀憤然指向天空。

  “長生天在看著我們，”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拿出突厥勇士的勇氣，進攻！”

  早已準備就緒的突厥士兵們，打馬迅速向城墻沖了過去，并將數(shù)百個沉重的皮囊奮力扔向那個剛剛炸出的缺口。

  皮囊破裂，里面裝載的、昨夜取自附近河流的冰水，嘩啦啦地傾瀉而出，迅速順著爆炸產(chǎn)生的裂縫和墻體的毛細孔洞滲透進去。

  江逸風一怔，這是基于“熱脹冷縮”原理的法子，古人并不愚笨。

  當?shù)诙喭妒噿伋龅幕鹎蛟俅谓蹬R，高溫與墻體內(nèi)部殘留的冰水激烈交鋒，瞬間產(chǎn)生了大量高壓蒸汽。

  這一次的爆裂聲，不再是火藥的低沉轟鳴，而是磚石內(nèi)部結(jié)構(gòu)被強行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崩解聲。

  效果立竿見影。那段承受了連續(xù)打擊的城墻，終于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在彌漫的蒸汽和塵埃中，被撕開了一道約七尺寬的致命缺口。

  “殺——”

  阿史那社爾一馬當先，揮舞著彎刀，第一個沖進了缺口。

  突厥武士們?nèi)缤瑳Q堤的洪水，咆哮著涌入。

  剎那間，彎刀與高句麗軍士的環(huán)刀猛烈碰撞，金鐵交鳴之聲與喊殺聲、慘叫聲混合在一起，譜寫出戰(zhàn)爭最殘酷的樂章。斷裂的兵刃在空中飛舞，偶爾拼湊出詭異的形狀。

  江逸風與契苾何力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時機已到。他們各自率領(lǐng)一隊精銳的唐軍，如同兩把出鞘的利刃，緊隨著突厥人的步伐，也從缺口處殺入了城內(nèi)。

  城內(nèi)的戰(zhàn)斗更加混亂和血腥。

  巷道狹窄，屋舍儼然，成了天然的巷戰(zhàn)戰(zhàn)場。江逸風揮刀格開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冷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戰(zhàn)場。他很快發(fā)現(xiàn)了異常，那些看似潰退的高句麗老弱軍士，退卻得頗有章法，且戰(zhàn)且走，更像是在有意引導。

  “當心埋伏。”他大聲對身邊不遠的契苾何力吼道。這位鐵勒族的猛將哈哈大笑，正愁找不到敵手痛快廝殺，埋伏，越多越好。

  果然，當他們深入內(nèi)城，繞過一片燒毀的房屋后，早已埋伏在此的大批高句麗精銳士兵猛地從四面八方殺出。箭矢如雨點般從屋頂、窗口傾瀉而下。

  阿史那社爾也察覺到了陷阱，但他勇悍非常，非但沒有后退，反而被激起了更強的殺性。

  天可汗就在身后了望臺上觀戰(zhàn)，他豈能在此刻顯露絲毫怯懦?！皻ⅲ瑲⒐馑麄?。”他換上了一桿更利于馬戰(zhàn)的長槊，奮勇向前，手下突厥狼騎見主將如此，也個個舍生忘死，竟一時頂住了伏兵的壓力。

  小主，

  戰(zhàn)斗陷入了膠著。江逸風率領(lǐng)的唐軍結(jié)陣而戰(zhàn)，用陣型配合，一點點蠶食著高句麗伏兵的生存空間。

  他注意到，一些高句麗裝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