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乾清宮博弈
這一日,胤禟理了理衣袍,徑直入了乾清宮求見康熙。
“兒臣胤禟,叩見皇阿瑪?!彼门酃蛳?,臉上是少有的鄭重,不見平日里的跳脫。
康熙正在批閱奏章,頭也沒抬,只淡淡道:“起來吧。今兒個怎么有空來朕這兒?又琢磨出什么賺錢的新點子了?”
“皇阿瑪,”胤禟沒有起身,反而將身子伏得更低,“近日市井流言紛擾,污蔑兒臣福晉善妒,更影射兒臣治家不嚴(yán),兒臣心中難安,特來懇請皇阿瑪圣察。”
康熙這才放下朱筆,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哦?流言?朕倒是聽聞,你府上確實清凈得很?!?br />
胤禟抬起頭,目光澄澈而堅定,朗聲道:“皇阿瑪明鑒!兒臣胤禟,對天起誓,從未對皇位有過半分非分之想,亦無心朝堂權(quán)力傾軋。兒臣此生所好,唯有‘掙錢’二字,看著銀子生銀子,比什么都痛快。兒臣此生所求者,也不過是與福晉塔娜和和美美,安穩(wěn)一生,如同尋常百姓家一般?!?br />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懇切:“為此,兒臣愿將名下半數(shù)家財,獻(xiàn)與朝廷,充入國庫,只求皇阿瑪一句承諾,日后……無論是皇阿瑪還是額娘,或是其他,都請不再給兒臣的后院添人。兒臣只愿與福晉相守終老?!?br />
康熙端坐于御座之上,聞言著實愣住了。他打量著這個兒子,沒想到,愛新覺羅家這一代出的情種,竟是這個平日里精于算計、滑不溜手的老九。
除了皇位他屬意太子之外,對于這個不爭不搶、不參與那些烏糟事,只一門心思關(guān)起門過自己小日子、還能給國庫添磚加瓦的兒子,康熙內(nèi)心其實是頗為受用的。
更何況……老九的一半身家?
康熙指尖在御案上輕輕點了點,心中迅速盤算起來。老九經(jīng)商之能,朝野皆知,他的一半身家,恐怕不是個小數(shù)目。國庫如今正空虛……
“呵,”康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身子微微前傾,“半個身家?朕要了?!彼抗馊缇?,盯著胤禟,“非但如此,往后你的那些生意,朕也要參一股。賺了,朕分潤;虧了,朕可不認(rèn)。只要你不與民爭利,不行盤剝之事,那你今日所求,朕便允了?!?br />
他頓了頓,帶著幾分戲謔和審視看向兒子:“只是,胤禟,你可要想清楚了,金口玉言,朕既開了口,日后你若是反悔,想往府里抬人,或是你額娘要塞人,朕可不會再管,你也休要再來朕面前哭訴。還有,你額娘宜妃那邊,你自己去分說,朕可不愿做那個惡人?!?br />
“兒臣絕不反悔!多謝皇阿瑪恩典!”胤禟心中大喜,面上卻極力維持著鎮(zhèn)定,立刻從袖中掏出一本早已準(zhǔn)備好的藍(lán)皮賬冊,恭敬地由顧問行呈遞上去,“此乃兒臣部分產(chǎn)業(yè)近兩年的賬目匯總,一半之?dāng)?shù),皆在其中,請皇阿瑪過目?!?br />
事情辦妥,胤禟一身輕松,幾乎是昂首挺胸地退出了乾清宮,腳步輕快地往翊坤宮而去。
御座之上,康熙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開那本賬冊,初時還不甚在意,待到看清最后匯總的數(shù)額時,一雙銳利的眼睛瞬間睜大了,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
“多少?三……三百萬兩?!” 他幾乎是失聲低呼,指著賬冊上的數(shù)字,看向身旁的顧問行,“顧太監(jiān),朕沒看錯吧?這……這還只是一半?”
顧問行也是心驚肉跳,躬身回道:“回皇上,確是……三百萬兩?!?br />
康熙拿著賬冊的手都有些抖了。
這老九這才正兒八經(jīng)折騰了兩年,竟不聲不響地積攢下如此驚人的財富!
一想到大清去年一整年的國賦稅收也不過八百萬兩,如今國庫空虛得幾乎能跑馬,各地要用錢的地方捉襟見肘,康熙頓時覺得心口一陣抽痛,后悔得腸子都青了——剛才應(yīng)該多要點的!至少得要七成!不,八成!這臭小子,藏得可真深!
“這混賬東西!”康熙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看著賬冊上那誘人的數(shù)字,又是肉痛又是欣慰,“早知道他能耐這么大,朕剛才就該把他那點家底都掏空!快去,看看那小子跑哪兒去了?看能不能……”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失笑搖頭,金口玉言,豈能反悔?
“算了算了,這小子……還真是個‘財神’!”
快到翊坤宮門口時,胤禟迅速收斂了臉上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他停下腳步,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將那份壓抑不住的興奮揉散,又對著宮墻的琉璃瓦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直到鏡面般的瓦片上映出一張耷拉著眉毛嘴角、寫滿了“委屈”和“沮喪”的臉,這才滿意地吸了吸鼻子,蔫頭耷腦、腳步沉重地走了進(jìn)去。
守在殿外的宜妃心腹嬤嬤一見九阿哥這副魂不守舍、仿佛天塌下來的樣子,心里當(dāng)即“咯噔”一下,連忙上前扶住:“哎呦我的九爺,您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適?” 一邊說著,一邊急急示意小宮女趕緊進(jìn)去通稟主子。
宜妃正閑來無事,拿著小金剪子精心修剪一盆珍稀蘭草的枯葉,聞訊心里一緊,放下剪子就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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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看到她那個平日里神采飛揚、恨不得橫著走的小兒子,此刻活像一只被雨淋透了、又被主人訓(xùn)斥了的大狗,失魂落魄地站在殿中央,周身都彌漫著一股“寶寶委屈,但寶寶不說”的哀怨氣息。
“哎喲,兒啊!你這是怎么了?”宜妃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也顧不得儀態(tài),快步上前拉住他冰涼的手,連聲追問,語氣里滿是心疼,“這是在外頭受什么大氣了??。靠旄~娘說說!是被你皇阿瑪訓(xùn)斥了?還是……還是和塔娜鬧別扭了?她給你氣受了?”
胤禟緊閉著嘴,只是搖了搖頭,眼圈甚至配合地微微泛紅,一副有難言之隱、不堪提及的模樣。
宜妃何曾見過小兒子這般沮喪可憐的樣子?
所謂“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宜妃雖還年輕貌美,未有孫輩,但胤禟這個幼子,確是她心尖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