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月光將三者的影子拉得很長，雪魄偶爾不耐煩地甩甩尾巴，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更襯得四周寂靜。

  最終，還是霍昭先開了口。

  他向前走了兩步，在距離阿月還有一臂之遙的地方停下，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艱難。

  “阿月……”他喚道。

  阿月沒有回頭，依舊抱著膝蓋，望著遠(yuǎn)處的黑暗，但肩膀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霍昭看著她倔強(qiáng)而單薄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懊悔和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氣，緩緩說道：“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吼你?！?br />
  阿月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霍昭繼續(xù)道，語氣變得急切而坦誠：“我不是不信任你，更不是把你當(dāng)成工具。我……我是害怕，阿月?！?br />
  他終于說出了那個讓他失控的真正原因，“當(dāng)我聽到你竟然獨(dú)自去面對嚴(yán)助，去套取情報，我……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我害怕他會對你不利，害怕你會受傷，害怕我……會失去你?！?br />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的顫抖：“那種恐懼，比面對烏維的千軍萬馬，更讓我心驚膽戰(zhàn)。所以我口不擇言，說了那些混賬話……我不是怪你幫我，我是怪我自己，為什么沒能保護(hù)好你，為什么讓你不得不去涉險……”

  他走到阿月面前，蹲下身，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月光下，他的眼神充滿了真誠的悔意和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

  “阿月，你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武器，不是工具。”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你是阿月，是那個在狼谷里被我撿回來的小狼女，是那個教我認(rèn)識草原、信任狼群的伙伴，是那個在我受傷時會為我流淚、會不顧一切救我的……最重要的人?！?br />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觸她的手，但在半空中又停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我教你識字兵法，是希望你能更好地保護(hù)自己，能看懂更廣闊的世界，而不是只想讓你成為我的助力。我……我只是習(xí)慣了去做那個決策者，去保護(hù)我認(rèn)為重要的一切，卻忘了問你，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忘了你也有你想要守護(hù)的方式。”

  “對不起，阿月。”

  霍昭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感情，“為我那天的混賬話，為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是不需要你站在我身邊，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但我需要的，是一個平安、快樂的阿月，而不是一個因?yàn)槲叶鴤劾劾?、甚至……失去生命的阿月。你能明白我的恐懼嗎？?br />
  真心剖白，情急失言的緣由終于揭開。

  他不是輕視她的能力和意愿，而是源于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保護(hù)欲和無法承受失去她的恐懼。

  阿月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毫不作偽的悔恨和深沉的擔(dān)憂，聽著他笨拙卻無比真誠的道歉。

  心中的委屈和冰封，仿佛被這滾燙的話語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再次涌了上來，順著臉頰滑落。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任由淚水流淌。

  霍昭看著她流淚，心中一痛，再也顧不得其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這一次，阿月沒有掙脫。

  雪魄在一旁，看著終于開始交流的兩人，滿意地打了個響鼻，慵懶地翻了個身，將肚皮朝向月亮，仿佛在說：“總算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