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巫女預言
為了緊密配合烏維單于的新策,進一步在草原制造輿論,從信仰和恐懼的層面動搖匈奴內部可能存在的、對“王女”還抱有同情或幻想的人心,并為后續(xù)動用“人證”營造氛圍,左賢王精心策劃,請出了王庭中另一位頗具影響力、以“通靈”和“解讀神諭”著稱的老巫女——薩仁奶奶(與公主同名,意為“月亮”),她雖年邁,但眼神渾濁中透著詭異,據說能與先祖和自然靈溝通。
在一個月黑風高、連星星都隱匿不見的夜晚,左賢王安排了一場只有部分核心貴族參與的、極其隱秘的祭祀儀式。
地點選在了一條干涸的、傳說曾有狼神顯靈的河床底部,這里地勢低洼,回音效果奇佳,更添幾分陰森。
祭壇由黑色的石頭壘成,周圍插滿了繪制著猙獰鬼怪和扭曲符文圖案的木樁,中間燃燒著特意調配的、冒著詭異幽幽綠光的篝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曼陀羅花粉、陳舊獸血和某種特殊油脂燃燒混合的嗆人氣味。
參與儀式的貴族們被要求卸下武器,臉上涂抹著灰燼,靜默地圍成一圈,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老巫女薩仁奶奶披頭散發(fā),灰白的發(fā)絲在陰風中飄舞,臉上涂滿了黑白紅三色交織、象征死亡、污穢與鮮血的油彩,身穿綴滿各種細小獸骨、鳥喙和銅鈴的沉重法衣。
她赤著雙腳,圍繞著那簇妖異的綠火,開始瘋狂地旋轉、跳躍,動作僵硬而充滿原始的張力,手中的骷髏手杖不斷敲擊著地面和自己的身體,發(fā)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規(guī)律響聲。
她口中吟唱著古老而晦澀、早已失傳的歌謠,聲音時而尖利如夜梟啼哭,時而沙啞如砂紙摩擦,仿佛真的在與另一個世界的無形存在進行著艱難的溝通。
在場的貴族們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敬畏而又帶著一絲恐懼地看著這神秘而令人不安的一幕,篝火的綠光在他們臉上跳躍,映出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面孔。
突然,老巫女的動作猛地停滯,她如同被無形之箭射中,僵立在篝火前,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如同風中殘葉,雙眼向上翻起,只剩下瘆人的眼白,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怪響,嘴角甚至溢出了白沫。
這狀態(tài)持續(xù)了令人窒息的良久,就在有人幾乎要忍不住上前時,她用一種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縹緲而陰森、完全不似她本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始了她的“預言”:
“我看見……我看見狼神的怒火在草原上燃燒……赤地千里……祂被玷污的女兒……流落在南方……被漢人的欲望和謊言圈養(yǎng)……她那被污染的血脈……成為了……指向草原同胞心臟的利刃……”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刻骨的怨毒和絕望,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扎進聽眾的耳膜:
“王女歸來……匈奴必亂!她是不祥的詛咒!是部落覆滅的引信!她所到之處,草木枯萎,牛羊倒斃,兄弟相殘,父子相疑!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狼神最大的褻瀆,對沉睡的先單于亡魂的驚擾!長生天因此而震怒,不再降下甘霖!”
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南方長安的方向,厲聲尖叫,聲音刺破夜空:
“那個名字叫阿月的狼女!那個被漢將霍昭圈養(yǎng)的怪物!她就是一切禍亂的根源!若不將其徹底從世間清除,用她的心頭熱血祭奠憤怒的狼神,我大匈奴……必將分崩離析,族裔星散,永世不得安寧!狼神會收回所有的賜福,草原將變成永恒的荒漠!”
“清除她!必須清除她!這是狼神和先祖的意志!”
老巫女最后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呼喊,然后仿佛真的被抽走了靈魂,直接癱軟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祭壇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那綠色篝火還在妖異地跳動,映照著貴族們蒼白而驚懼的臉。
老巫女薩仁奶奶的“預言”,比之前大巫醫(yī)的觀星更具沖擊力和煽動性,它直接觸及了草原民族最深的恐懼——神靈的遺棄和族群的滅亡,將阿月牢牢地釘死在了“災星”和“公敵”的位置上。
“王女歸來,匈奴必亂!”這八個帶著血腥味的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深深烙印在這些貴族心中。
左賢王隱藏在陰影下的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弧度。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從信仰和恐懼的根源上,徹底斷絕阿月回歸草原的任何可能性,同時將她塑造成一個必須被聯合消滅的象征,以此凝聚內部渙散的人心,并為他接下來動用“人證”的致命一擊,披上一層“神圣”且“迫不得已”的外衣。
謠言,此刻已變成了帶著神光的“判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