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絕域求生
決議既定,漢軍立刻行動起來。
趙破奴率領近七千兵馬,攜帶大部分旌旗鼓角,依計行事,秘密向闐顏山王庭正面運動,準備發(fā)起佯攻。
而霍昭則與阿月一起,集結了所有風雷騎將士,共計八百余騎,外加雪魄及其率領的三十余頭漠北野狼,作為北上截擊的孤軍。
臨行前,霍昭下令,將營中剩余的大部分糧草,尤其是耐儲存的肉干和炒粟,都留給了趙破奴部。
他們北上之路更加漫長未知,攜帶過多輜重反成累贅,只能寄希望于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以及阿月與狼群尋找補給的能力。
兩支部隊在夜色中無聲分離,奔向各自命運叵測的戰(zhàn)場。
霍昭率領八百風雷騎,在阿月和狼群的引導下,遠遠繞開闐顏山王庭區(qū)域,沿著弓盧水的上游支流,向著北方那片更加荒涼、地圖上幾乎空白的區(qū)域疾馳。
最初幾日,尚能沿著水草相對豐茂的河谷地帶行進,偶爾還能獵到些黃羊野兔。
但隨著不斷向北,環(huán)境愈發(fā)惡劣。
草木越來越稀疏,地面逐漸被裸露的巖石和沙礫取代。
狂風幾乎從不停歇,卷著沙石打在臉上,如同刀割。
氣溫也明顯降低,即使穿著皮襖,夜晚依舊寒冷刺骨。
最關鍵的是,補給迅速消耗殆盡。
攜帶的少量肉干和炒粟,在高速行軍和嚴寒消耗下,很快見底。
饑餓,成為了比匈奴追兵更可怕的敵人。
戰(zhàn)馬首先開始掉膘,原本神駿的牲口,變得肋骨嶙峋,奔跑起來都顯得有氣無力。
士卒們更是面帶菜色,眼窩深陷,只能依靠不斷縮水的配給和偶爾找到的、少得可憐的野果、草根勉強維持。
這一日,隊伍在一片寸草不生的戈壁灘上停了下來,徹底斷糧了。
霍昭看著或坐或臥、疲憊不堪的將士,看著那些因為饑餓而眼神黯淡的戰(zhàn)馬,心如刀絞。
他解下自己腰間那個同樣所剩無幾的干糧袋,遞給身邊一個看起來尤其虛弱的年輕士卒。
“將軍,這……”年輕士卒不敢接。
“拿著?!被粽崖曇羯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還撐得住。”
阿月默默地將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食物,也分給了另外幾名士卒。
然而,這點食物對于八百多人而言,無疑是杯水車薪。
絕望的氣氛開始蔓延。
有人開始挖掘地上的草根,甚至試圖啃食皮帶。
霍昭走到一匹因為極度虛弱而倒斃的戰(zhàn)馬旁,沉默了片刻,猛地拔出“破胡”劍。
“將軍?”校尉驚疑地看著他。
霍昭沒有回頭,手起劍落,割開了死馬的喉嚨,溫熱的馬血汩汩涌出。
他俯下身,用手捧起尚且溫熱的馬血,仰頭喝了下去!
腥膻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染紅了他的衣襟。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士卒都驚呆了。
霍昭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痛卻堅定:“諸位兄弟,是我霍昭無能,帶大家陷入此等絕境!但,我們不能死在這里!我們還要去截殺單于,還要建功立業(yè),還要活著回家!”
他指著地上的死馬:“飲血嚼革,古已有之!今日,我等便效仿先賢!為了活下去,為了勝利,沒有什么不能忍受!愿意跟我霍昭走下去的,便與我一同,以此充饑!”
說完,他再次俯身,用匕首割下一塊生馬肉,毫不猶豫地塞入口中,奮力咀嚼起來!
他的舉動,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校尉眼圈一紅,第二個走上前,拔出匕首:“媽的!將軍吃得,老子也吃得!”
他也割肉飲血。
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越來越多的士卒沉默地走上前,他們看著他們年輕的將軍身先士卒,吞咽著這難以入口的食物,眼中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沒有抱怨,沒有騷動,只有一種悲壯的同甘共苦在無聲中彌漫。
阿月看著霍昭,看著他沾滿血污卻依舊挺拔的身影,看著他為了維系這支軍隊而不惜一切的決絕,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心疼與敬佩。
她也走上前,默默地從死馬身上割下一小塊最嫩的肉,學著霍昭的樣子,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
味道令人作嘔,但她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這一刻,八百風雷騎,用這種最原始、最殘酷的方式,維系著生的希望。
彼此之間的情誼,在這絕域求生的考驗中,變得更加深固,如同淬火的精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