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學(xué)校時，上課鈴剛響過沒多久，拖沓的尾音還在教學(xué)樓的走廊里慢悠悠地蕩著。兩人并肩往教室走，鞋底踩在光潔的瓷磚上，發(fā)出輕而勻的聲響，襯得走廊愈發(fā)安靜。

  蘇念腕上的銅鈴偶爾被風(fēng)拂動，或是被她抬手的動作帶起，便會發(fā)出“叮鈴”一聲脆響，清透得像滴落在青玉盤上的水珠，在空蕩的走廊里漾開一圈圈細(xì)碎的回音。

  快到教室門口時，顧辰忽然停下腳步。他側(cè)過身，手在書包側(cè)袋里摸索了幾下，掏出個方方正正的小紙包遞過來，指尖捏著紙角，動作帶著點不自然的拘謹(jǐn)：“這個，給你。”

  蘇念接過來，指尖剛觸到紙包里硬邦邦的輪廓，心里就莫名一動。她輕輕拆開那層薄薄的牛皮紙，里面露出顆用彩色玻璃糖紙包著的水果糖。

  糖紙在走廊的光線下泛著亮晶晶的光澤，紅橙相間的紋路格外眼熟——是橘子味的，和小時候他總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塞給她的那種一模一樣。

  “剛在面館門口的小賣部看到的，”他飛快地別過臉，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窗臺上，聲音有點含糊，像含了口溫水，“看你剛才在面館里，總盯著桌上的糖罐發(fā)呆，就……順便買了一顆?！?br />
  蘇念捏著那顆糖，指腹摩挲著糖紙褶皺里的紋路，心里像被什么溫?zé)岬臇|西慢慢填滿了，軟得發(fā)疼。她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橘黃色的糖塊滾落在掌心，帶著淡淡的甜香。把糖塞進(jìn)嘴里時，酸甜的滋味瞬間在舌尖漫開，像一汪清泉淌過心田。

  恍惚間，記憶忽然被拉回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晴朗的午后，陽光透過老槐樹的葉子，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少年蹲在小區(qū)的花壇邊，手里攥著最后一顆橘子糖。

  硬是塞進(jìn)她手里，自己卻捏著空了的糖紙，假裝不在意地舔了舔邊角，說：“我不愛吃甜的，總覺得膩?！蹦菚r她信了，直到后來看見他偷偷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糖紙，對著陽光看了很久。

  “顧辰，”她含著糖，聲音被甜味泡得有點含糊，像裹了層棉花，“你是不是……一直都記得我愛吃這個？”

  顧辰的腳步頓了頓，背脊挺得筆直，沒回頭，卻過了幾秒才輕輕“嗯”了一聲。那一聲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尾音里卻裹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像被陽光曬化的糖霜，悄悄落在心尖上。

  上課鈴的余音還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蕩，蘇念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進(jìn)教室的背影。藍(lán)白色的襯衫被風(fēng)掀起一點衣角，步伐比平時慢了些，好像在等什么。就在這時，腕上的鈴鐺忽然又輕輕響了一下，“?！钡囊宦暎迩宕啻嗟?。

  這一次，她沒再覺得鼻尖發(fā)酸，只覺得心里像揣了顆被陽光曬暖的橘子糖，甜絲絲的，連帶著從走廊窗戶外吹進(jìn)來的夏末晚風(fēng)，都變得格外溫柔。風(fēng)里帶著點草場青草的氣息，混著遠(yuǎn)處傳來的蟬鳴，竟有種讓人安心的暖意。

  她抬手摸了摸腕上的銅鈴，冰涼的金屬被體溫焐得溫?zé)?。指尖輕輕一碰，又是一聲輕響，像在回應(yīng)她的心事。蘇念望著教室門的方向，忍不住輕聲笑了。終究還是回到了該在的地方，回到了……他送她的那個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