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了。

  那貫穿天地的創(chuàng)世之光，那重寫了整個世界底層邏輯的偉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將一切都歸還給了最初的寂靜。

  地心空間，空曠得令人心慌。

  沒有了那頂天立地的漆黑巨人，沒有了那吞噬萬物的磨損黑洞，也沒有了那艘承載著人類最后希望、又用自毀換來最終勝利的鋼鐵方舟。

  什么都沒有了。

  仿佛之前那場毀天滅地的神魔之戰(zhàn)，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從希望方舟脫離出來的指揮大廳，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這片死寂的虛空中。透過舷窗，幸存的技術(shù)員們呆呆地看著外面，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茫然。

  贏了嗎？

  應(yīng)該是贏了。

  可是，那個帶領(lǐng)他們贏下這場戰(zhàn)爭的男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個漂浮在最前方的、孤獨的身影上。

  凌寒。

  她就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的冰雕，一動不動地懸浮在那里。她的視線，死死地鎖定著戰(zhàn)場的最中心，那個王鐵錘最后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無一物。

  “凌寒……”陳老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響起，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沙啞。

  沒有回應(yīng)。

  “報告！陳老！我們……我們接收到來自地表的通訊請求！”一個年輕技術(shù)員的驚呼聲，打破了指揮大廳里壓抑的沉默。

  “接進來！”陳老猛地回過神，立刻下令。

  滋啦的電流聲后，昆侖基地總指揮那張充滿了激動與狂喜的臉，出現(xiàn)在了主屏幕上。

  “陳老！是你們嗎？天??！你們還活著！你們成功了！你們成功了！”通訊中的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破了音，“快看外面！快看看這個世界！”

  陳老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另一塊顯示著地表實時畫面的屏幕。

  只一眼，他那雙布滿血絲的老眼，就再也移不開了。

  覆蓋了天空數(shù)十年的、令人絕望的灰色“熵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去，露出了它背后那片……純粹的、清澈的、數(shù)十年未見的蔚藍色！

  一縷金色的陽光，是這個時代中第一次，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大氣層，灑在了滿目瘡痍的大地上。

  “天……藍了……”指揮大廳里，一個從未見過真正天空的年輕技術(shù)員，喃喃自語，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不止是天空。

  全球各地的幸存者據(jù)點，都在同一時間，發(fā)生了奇跡。

  北美落基山脈的避難所里，人們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一直以來如同催命符般的、鋼鐵銹蝕垮塌的聲音，徹底停止了。一個膽大的幸存者走出掩體，他震驚地看到，在廢墟的縫隙中，一抹鮮嫩的綠色，正頑強地破土而出。

  南美雨林深處的生命方舟，監(jiān)測員看著屏幕上不斷恢復(fù)正常的水質(zhì)讀數(shù)，激動地語無倫次。那些被污染了數(shù)十年的河流，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得清澈。

  全世界，所有幸存者，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走出藏身的掩體。他們抬起頭，沐浴在那久違的、溫暖的陽光下，感受著空氣中那股不再帶有“磨損”氣息的、充滿生機的味道。

  那種時刻侵蝕著生命、讓萬物加速走向衰亡的沉重枷鎖，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充滿了活力的“世界脈搏”。

  短暫的寂靜之后，是席卷全球的、震耳欲聾的歡呼！

  人們擁抱著，哭泣著，大笑著。他們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們知道，末日，似乎結(jié)束了！這個瀕臨報廢的世界，被硬生生……修復(fù)了！

  指揮大廳里，技術(shù)員們看著屏幕上一片片歡慶的海洋，聽著那通過通訊傳來的、發(fā)自肺腑的喜悅吶喊，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劫后余生的喜悅，感染著每一個人。

  除了凌寒。

  全世界的歡慶，于她而言，只是更加震耳欲聾的悲鳴。

  他用自己的消失，換來了這個世界的歡聲笑語。

  何其諷刺。

  “不……”

  一個微弱的、沙啞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響起。

  凌寒動了。

  她無視了所有人的呼喊，無視了屏幕上那個嶄新的世界。她只是固執(zhí)地、瘋了一樣地，啟動了身上那套殘破駕駛服的推進器，朝著那片空無一物的戰(zhàn)場中心，沖了過去。

  “他不可能就這么沒了……”

  “我和他約好的……”

  她的意識一片混亂，只剩下這幾個念頭在反復(fù)回響。

  陳老看著她那孤獨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沒有說出任何阻止的話。

  他知道，讓她去吧。

  讓她親眼去確認。

  有時候，親手埋葬希望，比抱著虛假的幻想，更能讓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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