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死亡，他更缺乏的是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如今，他苦苦尋覓的人出現(xiàn)了。

  他擁有了一個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愛人。

  在斐月眠的唇瓣印在他的唇角的時候，埃里克感覺自己幸福的簡直要落下淚來。

  人可以如此幸福嗎？

  他這樣的人，也可以這樣幸福嗎？

  心臟像是被誰攥緊，一收一放，一陣陣的疼痛，幸福到窒息。

  斐月眠在房間中走走停停，她不滿意的地方埃里克會暗自記下來，等阿里亞離開了，他立刻就修改。

  走了一圈，她停在一幅畫前面，這幅畫上畫的她穿著她沒有穿過的衣服，看起來像婚紗。

  已經想到婚禮時候的婚紗款式了嗎？

  那想的很長遠了。

  看見斐月眠在這幅畫下駐足，埃里克又有些緊張起來，卻見對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過來。

  埃里克不明所以，本能的照做，斐月眠彎了彎眼睛，她仰起頭，語氣中帶著笑意，輕快的語調讓人聽著就忍不住心情明朗起來。

  “現(xiàn)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br />
  什么？

  埃里克瞳孔放大，他覺得自己是呆滯的，沒反應過來的，實際上，他已經低下頭盯著斐月眠的唇瓣，看起來迫不及待了。

  不會什么事情都要我主動吧？

  斐月眠正思考著要不要抬起頭主動一點，隨即就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的壓迫感，埃里克高大的身軀壓下來，他湊近，低下頭，一只手臂攬著她的腰，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腦，緊張又期待的吻了下來。

  這吻簡直是惡狠狠的，侵略性極強，上一次感覺埃里克這么強勢，還是他告白的時候。

  噢，對了，就在昨天。

  來不及思考更多，斐月眠便被奪取了呼吸，大腦七葷八素亂成一團漿糊，她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滾燙的呼吸、唇瓣，甚至是體溫——

  黑發(fā)女性眨了眨眼，鼻尖觸碰到的地方冰涼堅硬，她略微回過神來，抬起手，落在那張白色的面具上。

  她的動作很慢，給足了埃里克反應的時間。

  埃里克一頓，抬起頭來，兩人間的距離很近，他的呼吸急促而又不規(guī)律，那雙與她對視的眼睛中流轉著矛盾的情緒，害怕、哀求、渴望、祈禱……

  不想讓她看見他丑陋惡心的臉，又想讓她看見并且接受。

  埃里克抬起手，覆蓋在斐月眠的手上，力道很輕，說不清是阻止還是助力。

  斐月眠輕輕一笑。

  這個時候，該到她強勢一點了。

  她的手真切的觸碰到那張面具，握住，掀開。

  而她手上那道微弱的力道起先是阻止——以一種如果不是仔細感受，根本察覺不到是在阻止的力道——隨手便是助推，堅定的跟從阿里亞的意愿，掀開了那張面具。

  燈光照耀，半張臉是上帝的精心雕琢，深邃的眼窩，金色的眼瞳，高挺的鼻梁像古希臘的雕塑，微抿的嘴唇帶著凌厲的弧度，此刻卻顯出幾分不安。

  極為優(yōu)越的五官。

  然而，另外半張臉卻丑若惡鬼，緊箍在顱骨上的皮肉凹凸不平，深陷的眼窩中，那只漂亮的眼睛反倒襯得他這半張臉尤為可怖。

  他長長的睫毛顫抖著，昭示著他極為不平靜的內心。

  “阿里亞……”直到他發(fā)出聲音，埃里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他的語氣中帶著懇求“別離開我?！?br />
  斐月眠嘆息一聲，這意味不明的嘆息將埃里克推向絕望的深淵。

  他絕望的閉上眼，只感覺眼眶發(fā)酸的要落下淚來，然而，就在他閉上的同時，感覺到了阿里亞的雙手落在他肩上，他順著對方的力道俯下身，閉上眼睛，拋棄視力之后，其他的感官變得更為敏銳。

  他聽見越來越靠近的呼吸聲，平穩(wěn)，平靜，冷靜的讓他想要撕碎這表象，讓她和他共同沉淪。

  那呼吸聲越來越近，近到他能感覺到呼吸噴灑在他臉上的感覺。

  臉上……？

  埃里克想要睜開眼，就在這時，溫熱的觸感落在他的眼皮上。

  他的睫毛顫動的更加厲害，那吻繼續(xù)向下，落在那凹凸不平的皮膚上，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向下，最后落在他唇上。

  有咸澀的味道。

  埃里克睜開眼，看見眼前一片模糊。

  面前，阿里亞神色平靜，沒有厭惡，沒有驚訝，沒有憐憫，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心疼。

  她溫柔的包容了他的一切。

  埃里克閉眼，再睜眼，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一些，他終于感受到滾燙的液體從眼中滑落，阿里亞伸出手捧住他的臉，生澀而笨拙的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咸澀而又甜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