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在極致敬畏與死寂中進行的壽宴，終于在一種近乎解脫的氛圍中，迎來了尾聲。

  當(dāng)司禮官用依舊帶著微顫的聲音宣布“禮成”時，祭天臺上那黑壓壓跪伏一片的賓客，才如同被赦免般，小心翼翼地、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沒有人敢大聲喧嘩，沒有人敢隨意交談，甚至連眼神交流都帶著謹(jǐn)慎與惶恐。他們整理著略顯凌亂的衣袍，向著高臺方向——主要是向著鳳臨和星瀾所在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禮，然后便如同潮水般，悄無聲息、卻又無比迅速地退去。

  來時萬邦來朝，氣勢恢宏；去時鴉雀無聲，落荒而逃。

  今日發(fā)生的一切，注定將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修仙界，引發(fā)前所未有的地震。而“鳳臨神君”與“凌星瀾”這兩個名字，也將伴隨著“言出法隨”、“改天換地”、“帝君俯首”等字眼，成為不可撼動的傳說。

  太子姬長明早已被內(nèi)侍悄無聲息地抬下去救治，無人關(guān)注他的下場。成王敗寇，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連成為談資的資格都顯得蒼白。

  蘇小蠻和陸明軒隨著天衍宗的隊伍，一步三回頭地看向依舊安坐的星瀾和鳳臨，直到引路的神朝官員低聲催促，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他們心中有萬千疑問和激動，但也知道，此刻絕非打擾之時。

  很快，喧囂散盡，原本人頭攢動的祭天臺，變得空曠起來。只剩下一些神朝內(nèi)侍在默默收拾殘局，動作輕緩，生怕驚擾了那兩位特殊的存在。

  陽光依舊明媚，照耀著光潔的混沌靈石地面，仿佛之前那覆蓋星空的異象只是一場幻夢。但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神魂悸動的威嚴(yán)道韻，卻提醒著所有人，那并非夢境。

  鳳臨放下酒杯，終于站起身。

  星瀾也隨之起身。

  兩人并未多言，默契地準(zhǔn)備返回云緲宮。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動身之時，一道身影，獨自一人，穿過空曠的祭天臺，向著他們快步走來。

  來人正是帝君姬昊天。

  他已然換下了一身隆重的帝君冕服，只著一襲簡單的玄色常服，身上那屬于帝王的煌煌威儀盡數(shù)收斂，臉上帶著一種復(fù)雜卻無比誠摯的恭敬。

  他沒有帶任何隨從，沒有擺任何儀仗，就這般獨自前來，姿態(tài)放得極低。

  走到鳳臨和星瀾面前約莫三丈處，姬昊天便停下了腳步，對著鳳臨，再次鄭重地躬身一禮，語氣謙和：“神君請留步?！?br />
  鳳臨停下腳步，金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他，并未開口。

  星瀾也站在鳳臨身側(cè)，靜靜地看著這位不久前還高高在上、此刻卻顯得格外……平易近人的帝君。

  姬昊天直起身，目光先是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掃過鳳臨，隨即又看向星瀾，微微頷首示意，這才對鳳臨說道：“神君，星瀾魁首，今日之事，皆因我管教無方，釀成大錯，驚擾了二位，姬昊天再次致歉?！?br />
  他的道歉十分誠懇，沒有絲毫作偽。

  鳳臨依舊沉默，仿佛在等待他的下文。

  姬昊天深吸一口氣，知道在這位神君面前，任何拐彎抹角都是徒勞。他直接說明了來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神君，姬昊天此番冒昧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講?！兵P臨終于吐出一個字，聲音淡漠。

  姬昊天組織了一下語言，語氣愈發(fā)謙恭：“想必神君也知，明日便是正式的‘封禪大典’。此典并非尋常慶典，乃是祭告天地，溝通上古圣賢，關(guān)乎我中央神朝之氣運與正統(tǒng)?！?br />
  他略微停頓，觀察了一下鳳臨的神色（雖然什么也看不出來），才繼續(xù)道：“此前……姬昊天或有坐井觀天之嫌，妄自尊大。但今日得見神君無上風(fēng)采，方知天地之廣闊，大道之無窮。神君乃超脫此界之無上存在，一言一行，皆暗合天道?！?br />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鳳臨的推崇與敬畏。

  “因此，姬昊天斗膽，懇請神君……”他再次躬身，這一次，腰彎得更深，“在明日的封禪大典之上，能……屈尊降貴，為我神朝，稍作‘加持’?！?br />
  “加持”二字，他說的極其慎重。

  這不是請求庇護，也不是尋求聯(lián)盟，更不是之前的招攬。

  而是一種近乎信徒對神明的祈求！是希望借由鳳臨這位“超脫此界之無上存在”的位格與力量，在祭告天地的關(guān)鍵時刻，為中央神朝的氣運，增添一份無可比擬的、來自更高層次的“合法性”與“祝?！?！

  這對于一界帝君而言，幾乎是放棄了所有的尊嚴(yán)與驕傲，將自身與王朝的命運，寄托于他人之手。

  但姬昊天別無選擇，也……心甘情愿。

  因為他親眼見證了鳳臨的威能，那絕非此界修士所能企及。若能得此等存在在封禪大典上“加持”，其意義，遠超任何祥瑞，任何功績！這或許能讓中央神朝突破萬載瓶頸，迎來前所未有的興盛！

  而且，他更深知，這或許也是化解之前所有不快、與這位神君建立起一種相對良好關(guān)系的最佳，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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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請求，姬昊天保持著躬身的姿態(tài)，心中忐忑，等待著鳳臨的回應(yīng)。他甚至不敢去看星瀾，生怕自己的目光會帶來任何不必要的誤解。

  星瀾站在一旁，心中了然。帝君此舉，看似放下了所有身段，實則亦是極其高明的政治智慧與投資。經(jīng)此一事，神朝與鳳臨的關(guān)系已然改變，與其被動承受，不如主動靠攏，尋求一份“香火情”。

  鳳臨會答應(yīng)嗎？

  星瀾看向鳳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