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瀾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在返回云緲宮主殿的回廊上。夜色已深，廊外懸浮的仙山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與天幕上的星辰交相輝映，將玉石鋪就的回廊映照得如同流淌著一條靜謐的光河。

  她的心情頗好。

  與太子姬長明的那一番論道，確實讓她獲益匪淺。不僅僅是《混沌初解》殘篇帶來的啟發(fā)，更在于那種高水平的思維碰撞本身，梳理了她許多模糊的認知，也開拓了新的思路。這位太子殿下，拋開其身份不談，單論才學與對大道理解的深度，確實堪稱良師益友。

  她一邊回味著方才討論的關于“太素”與物質(zhì)本源關聯(lián)的細節(jié)，一邊下意識地摩挲著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執(zhí)子論道時的那種專注與酣暢。

  “先天五太……太素，質(zhì)之始也……若我的混沌領域，能由氣及質(zhì)，演化萬物根基……”她低聲自語，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周遭環(huán)境那微妙的變化。

  直到她伸手推開主殿那扇雕刻著云紋的厚重木門——

  “……”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低氣壓，如同實質(zhì)的寒潮，瞬間將她包裹。

  殿內(nèi)沒有點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星輝和仙山流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與殿外那夢幻瑰麗的夜色相比，殿內(nèi)顯得格外幽暗和……沉寂。

  不，不是沉寂。

  是一種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的、令人心悸的靜謐。

  星瀾腳步一頓，臉上的輕松笑意瞬間收斂，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抬眼望去，只見靠窗的那張紫檀木軟榻上，一個墨色的身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鳳臨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坐姿，手邊的小幾上放著那卷玉簡和……那只她離開時還完好無損的暖玉茶杯。

  此刻，那只茶杯上，一道細如發(fā)絲卻清晰無比的裂痕，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而鳳臨本人，周身散發(fā)出的寒意，幾乎讓殿內(nèi)溫暖適宜的靈氣都快要凝結成冰霜。他并沒有看她，低垂著眼瞼，目光落在面前的虛空處，俊美無儔的側臉在明暗交錯的光影中，線條冷硬得如同萬年不化的玄冰。

  整個云緲宮主殿，仿佛驟然從仙境跌入了數(shù)九寒天。

  星瀾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生氣了？

  因為她和太子論道，待得久了些？

  一個荒謬又帶著點隱秘甜意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他在吃醋？

  這個認知，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害怕，反而讓她心底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好笑和雀躍的情緒。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萬事不縈于懷的神君大人，竟然也會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她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步履輕盈地走了過去，在他對面的軟墊上坐下，自顧自地拿起玉幾上另一個干凈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尚有余溫的靈茶。

  “唔，這茶涼了，味道倒是更顯清冽了?！彼】卩嬛路鹜耆珱]有察覺到身邊那足以凍僵元嬰修士的低氣壓，甚至還愜意地瞇了瞇眼，像是隨口閑聊般說道，“方才與太子殿下論道，倒是收獲不小。這位殿下見識不凡，引經(jīng)據(jù)典，對混沌大道竟也有獨到見解，與他一番交談，勝過我獨自苦修數(shù)月，真可謂是一位難得的良師益友。”

  她故意將“良師益友”四個字咬得稍微清晰了些，說完，還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鳳臨的反應。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殿內(nèi)的溫度仿佛又驟降了十度！

  空氣中甚至響起了極其細微的、靈氣被極致低溫凍結時發(fā)出的“咔嚓”聲。

  鳳臨終于動了。

  他極其緩慢地抬起了眼眸。

  那雙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兩簇冰冷的、燃燒著的幽焰，精準地鎖定了她。里面沒有了平日里的淡漠疏離，也沒有了偶爾流露的溫和，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翻涌著暗流的幽沉。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帶著沉重的壓迫感，落在星瀾身上，讓她臉上的那點故意裝出來的輕松幾乎維持不住，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

  他看著她，看了許久，久到星瀾幾乎要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的時候，他才終于開口。

  聲音低沉，沙啞，仿佛蘊含著極力壓抑的風暴，只有一個字：

  “哦？”

  這一個字，沒有任何語調(diào)起伏，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讓人心驚膽戰(zhàn)。像是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冰湖，瞬間激起了水下無盡的暗涌。

  星瀾強作鎮(zhèn)定，甚至努力讓自己的嘴角往上彎了彎，繼續(xù)在“作死”的邊緣試探：“是啊，太子殿下他還提到了神朝藏書閣中有一卷《混沌初解》的殘篇，里面提到了‘先天五太’的概念，對我理解混沌本源的演化幫助很大呢。他還說，若我有興趣，隨時可以去瑯嬛福地查閱……”

  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鳳臨的表情。他臉上依舊沒有什么明顯的情緒，只是那雙眼眸，越來越沉，越來越暗，仿佛有金色的風暴在其中醞釀、旋轉，隨時可能破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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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jié)微微泛白。

  周圍的空間，開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的嗡鳴聲。那是法則被他無意識散發(fā)出的氣息所擾動、擠壓的征兆。

  星瀾終于有點慫了。

  她好像……玩得有點過火了？

  這家伙醋勁這么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