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三問叩心
守閣人的聲音如同古鐘,在空曠寂寥的遺跡平臺上傳開,帶著一種直抵靈魂的穿透力。
“第一問,問‘道’。”
“汝等追尋力量,抗衡‘濁煞’,所為者何?”
問題簡單,卻重若千鈞。所為者何?是為了權(quán)力?為了名聲?還是為了某種更加宏大,卻也更加虛無縹緲的概念?
林曉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開口,是為了守護,守護城市,守護那些無辜的人。這個答案在他心中無比清晰,源自他凝聚“心刃”時最本真的意志。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立刻說出來。他看向顧珩,這個問題,似乎更是在問這位“逐光”的領導者。
顧珩沉默著,目光掃過這片承載著無盡歲月的殘垣斷壁,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片深海之淵,看到了謝知非決絕的身影,看到了犧牲戰(zhàn)友們最后的目光,也看到了城市中那些重獲安寧的平凡面孔。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沒有任何猶豫:
“不為稱雄,不為留名。只為腳下之地,身后之人,能得一片可安居之土,可呼吸之天。力量是手段,守護是目的。此為我等之道?!?br />
他的回答樸實無華,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帶著一種歷經(jīng)生死、淬煉而成的真誠與厚重。這是他從穿上警服,到執(zhí)掌“燈塔”,再到成立“逐光”,始終未曾改變的初心。
守閣人那古井無波的眼神,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如同投入一顆小石子的深潭,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漣漪。他沒有評價,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第二問,問‘執(zhí)’。”
“若知前路必死,此行無歸,汝等,可還愿往?”
這個問題,比第一個更加殘酷,直接拷問著面對絕境時的勇氣與信念。
林曉的臉色微微發(fā)白。他想到了深海之下的恐怖,想到了剛才迷陣中的無助,想到了可能就在前方、更加未知的危險。怕嗎?當然是怕的。沒有人不畏懼死亡。
但他腦海中緊接著浮現(xiàn)的,是謝知非燃燒自我時那平靜的眼神,是顧珩一次次身先士卒、絕不后退的背影,是自己靈臺深處那柄代表著“秩序”與“守護”的“心刃”。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與顧珩并肩,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清晰:
“怕死,但更怕……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想要守護的一切被毀滅。若能以我之死,換一線生機,雖死……無憾!”
這是他的答案,源自那顆在絕境中萌發(fā)、在犧牲中成長的“心刃”。
顧珩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表明了態(tài)度。他依舊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同扎根于這平臺巖石中的青松,眼神中的堅定沒有絲毫動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守閣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白色面具似乎都柔和了一絲。
“第三問,問‘舍’?!?br />
“若得‘星核’,重布大陣,需舍至親,棄至愛,絕塵緣,孤守星穹,汝等,可能承受?”
最后一問,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刺向人心中最柔軟、最難以割舍的部分。
舍至親?棄至愛?絕塵緣?孤守星穹?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徹底的孤獨,與過往一切的訣別,如同謝知非那般,將自身化為維系平衡的一部分,再無人間煙火,只有永恒的寂寥與責任?
林曉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父母慈祥的面容,朋友歡笑的身影,那些平凡卻溫暖的生活片段……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掙扎。他愿意犧牲生命,但剝奪所有情感的牽絆,成為一座冰冷的“豐碑”,這代價……太過沉重。
顧珩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他想起了一些早已被深埋在心底、不敢輕易觸碰的面孔和回憶。但隨即,更多的畫面涌上心頭——是城市淪陷時的哀鴻遍野,是“濁煞”侵蝕下的瘋狂扭曲,是“終末協(xié)議”啟動后可能出現(xiàn)的萬物歸寂……
他緩緩閉上眼,復又睜開,眼中已是一片近乎悲涼的平靜。他看向守閣人,一字一句地答道:
“若此乃唯一之路,若蒼生因此得存……顧珩,愿舍?!?br />
沒有豪言壯語,只有一種認命般的、卻又是主動選擇的承擔。為了更大的“不舍”,他選擇“舍”。
林曉看著顧珩的側(cè)臉,看著他眼中那深沉的、仿佛承載了整個世界的重量,心中的掙扎漸漸平息。他想起了謝知非,想起了她的犧牲,不也正是另一種形式的“舍”嗎?
他挺直了脊梁,聲音依舊帶著年輕人的稚嫩,卻多了一份超越年齡的決然:
“我……我也愿意。守護,本就是一種……選擇?!?br />
守閣人沉默了。
平臺上一片寂靜,只有穿過殘垣斷壁的風聲,嗚咽著,仿佛在訴說著千古的蒼涼。
良久,守閣人那直接響徹腦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少了幾分冰冷,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道心尚純,執(zhí)念可嘉,舍身之意已具……”他緩緩說道,“雖非完美,然……此世艱難,有此赤子之心,已屬難得?!?br />
他側(cè)身讓開了通往主殿的道路,那扇看似沉重、布滿玄奧符文的巨石殿門,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后面幽深的內(nèi)殿。
“進去吧?!呛恕m已失落,但其最后留下的印記與指引,或在其中。能得多少,看爾等造化?!?br />
“記住今日之問,記住爾等此刻之心。前路……好自為之。”
說完,白袍守閣人的身影再次緩緩變淡,如同融入這片古老的遺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