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聲。

  并非洶涌澎湃，而是某種粘稠的、緩慢的、仿佛某種濃漿在巨大管道中艱難流動的沉悶聲響。它從維護管道更深沉的黑暗中傳來，帶著一種奇特的、富有韻律的脈動，與門外“清道夫”那狂躁的撞擊刮擦聲形成詭異的重奏。

  這聲音讓林燁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更加不安。地下深處的未知水流，在這種超自然災(zāi)難后的環(huán)境里，幾乎不可能是好事。

  他掙扎著挪到指揮官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靶研?！聽到嗎？那是什么聲音？”

  指揮官毫無反應(yīng)，呼吸依舊微弱而急促，額頭燙得嚇人。失血和內(nèi)部損傷正在快速奪走他的生命力。沒有醫(yī)療設(shè)備，他撐不了多久。

  林燁感到一陣絕望。他不能把指揮官丟在這里，但帶著他，在這狹窄危險的管道里根本寸步難行。而留在這里，最終不是被門外的怪物突破，就是渴死餓死。

  必須做出選擇。

  他深吸一口那污濁的空氣，目光投向管道深處那一片黑暗。流水聲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他仔細(xì)檢查了一下那根卡死的門閂，確認(rèn)它暫時還能撐住。然后，他將最后一點水小心地滴入指揮官干裂的嘴唇，將他盡量安置在一個相對舒適的角落。

  “等我回來。”他低聲說，不知道是在對指揮官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他從廢墟里撿來的戰(zhàn)術(shù)腰帶還在，上面除了那個已經(jīng)失效的平板電腦殘骸，還有一根短小的熒光棒和一把多功能工具刀。他掰亮熒光棒，幽綠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范圍，反而讓更遠(yuǎn)處的黑暗顯得更加深邃莫測。

  他握緊工具刀，深吸一口氣，開始沿著狹窄的維護管道，向著那流水聲傳來的方向匍匐前進。

  管道內(nèi)部比想象中更加復(fù)雜和破敗。經(jīng)常需要側(cè)身或者爬行才能通過。管壁上布滿了粗糙的銹蝕和尖銳的突起，不時勾破他的衣服，劃傷皮膚?？諝庠絹碓匠睗瘢枪擅刮逗蜋C油味中，逐漸混合進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于……**鐵銹和某種腐爛有機質(zhì)**混合的怪味。

  流水聲越來越響。那粘稠的、脈動的聲音仿佛就在前方不遠(yuǎn)。

  終于，在爬過一段幾乎完全被某種滑膩苔蘚覆蓋的管道后，前方出現(xiàn)了微弱的光亮和更大的空間。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眼前是一個較大的圓柱形豎井底部，直徑約五六米。一根粗大的、銹跡斑斑的主管道沿著井壁垂直通向下方看不見的黑暗，而那粘稠的流水聲正是從這根主管道內(nèi)部傳來。井壁四周延伸出數(shù)條和他來時類似的維護管道，如同怪物的腸道通向未知的方向。

  光亮的來源，是井壁上附著的一些散發(fā)幽藍(lán)光芒的**真菌群落**。它們形態(tài)怪異，如同扭曲的珊瑚，光芒閃爍不定，映照得整個豎井光怪陸離。

  而最讓林燁頭皮發(fā)麻的是——井底的地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仿佛半凝固血液般的粘稠物質(zhì)，正隨著主管道內(nèi)傳來的脈動聲微微起伏?？諝庵心枪设F銹腐臭的味道在這里濃烈到了極致。

  這里是什么地方？污水處理中心？某種工業(yè)廢料排放井？

  他注意到，在對面井壁上，大約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個明顯的檢修口，金屬門半開著，里面似乎是一條向上延伸的金屬梯。那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但要過去，必須穿過井底那片不詳?shù)?、微微起伏的暗紅色粘稠物質(zhì)。

  林燁猶豫了。直覺告訴他，那東西絕對危險。

  他撿起一塊從管壁上脫落的金屬碎塊，小心地扔向那片暗紅色區(qū)域。

  “啪嗒?！?br />
  碎塊落在粘稠物質(zhì)表面，濺起一小片漣漪，緩緩沉了下去。

  似乎……只是淤泥？

  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氣時——

  異變陡生！

  那塊沉下去的金屬碎塊周圍，暗紅色的粘稠物質(zhì)突然劇烈翻涌起來！緊接著，數(shù)十條蒼白細(xì)長、仿佛由無數(shù)節(jié)肢骨骼拼接而成的“手臂”，猛地從淤泥下探出，瘋狂地抓向空中！它們沒有皮膚，只有慘白的骨節(jié)和尖銳的末端，如同某種溺死者的尸骸手臂，扭曲而瘋狂地舞動著！

  它們在空中徒勞地抓撓了幾秒鐘，然后緩緩地、極其不甘地縮回了淤泥之下，井底再次恢復(fù)了那看似平靜的、微微起伏的狀態(tài)。

  林燁的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浮?br />
  那根本不是淤泥！那是陷阱！是某種可怕生物的巢穴或者獵場！

  那些蒼白骨手……它們是什么東西？！“清道夫”的幼體？還是另一種依賴這詭異環(huán)境生存的怪物？

  通往對面檢修梯的路被徹底封死了。直接過去等于自殺。

  他必須另想辦法。

  他的目光掃視四周，最后定格在頭頂那根粗大的、發(fā)出流水聲的主管道上。主管道外部布滿了巨大的銹蝕鉚釘和加固環(huán)，或許可以攀爬？

  但主管道內(nèi)部那粘稠的、脈動的流動聲，讓他不敢想象失足掉進去會是什么下場。

  就在他權(quán)衡利弊時——

  “咚！”

  小主，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從他來時的維護管道方向隱隱傳來！緊接著是更加瘋狂和尖銳的刮擦聲！

  門外的“清道夫”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被別的什么東西刺激了，開始了更猛烈的沖擊！那根門閂恐怕支撐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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