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府后，沈知意并未敢有絲毫松懈。小卓雅的安置與教養(yǎng)是首要之事。

  她深知京城世家規(guī)矩繁多，卓雅若想在此立足，乃至將來能有份好前程，學識禮儀不可或缺。

  沈知意親自在府中挑選了一位性情溫和、學識扎實又不多言多語的女先生，將卓雅引見給她。

  她沒有武斷地決定，而是蹲下身，平視著卓雅清澈又帶著些許不安的眼睛，柔聲問道：“阿雅，這位先生學問很好，以后由她教你識字、讀書、畫畫，你可愿意？學了這些，阿雅會變得更聰明，懂得更多道理。”

  小卓雅看了看那位面容慈和的女先生，又看向沈知意充滿鼓勵的眼神，雖然對“讀書”尚且懵懂，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抓著沈知意的衣袖，小聲道：“阿雅愿意學，阿雅想變得像姐姐一樣厲害?！?br />
  安排好卓雅，沈知意心頭另一塊大石便是烏執(zhí)。他的失憶如同一個巨大的隱患，一日不弄清緣由，她便一日難以安心。

  這日，她尋了個由頭，只說“表弟”前些時日頭部受過撞擊，近來記憶有些模糊，需得請名醫(yī)瞧瞧，便帶著烏執(zhí)出了府，前往京城一家以診治疑難雜癥聞名的醫(yī)館。

  醫(yī)館內(nèi)藥香彌漫，坐堂的老大夫須發(fā)皆白，看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讓烏執(zhí)坐下，仔細端詳其面色、舌苔，又探了脈息，手指在他頭頂幾處穴位輕輕按壓詢問。

  烏執(zhí)全程十分配合，只是那雙霧氣彌漫的眸子里始終是一片空茫，對于大夫的問題，大多只是搖頭，或是看向沈知意，仿佛她是唯一的答案。

  良久，老大夫收回手，捻著胡須，眉頭緊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困惑與凝重。

  “沈小姐，”他沉吟著開口，“恕老夫直言，這位公子脈象……著實奇怪?？此破椒€(wěn)，內(nèi)里卻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阻塞凝滯，非虛非實，非寒非熱，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脈象。至于頭部，老夫反復(fù)探查，并無任何陳舊或新近的撞擊傷痕，顱骨完好，瞳孔反應(yīng)也……也算正常。”

  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能為力：“這些皮外傷倒無大礙，已近痊愈。只是導致失憶的緣由千千萬，有因驚懼，有因藥物，亦有因奇癥……可像這位公子這般，身體無明顯創(chuàng)傷病灶，卻記憶全無，如同白紙的情況，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聞所未聞，實在……診斷不出緣由。”

  這個結(jié)果，并未完全出乎沈知意的意料，卻依舊讓她心底一沉。連京城名醫(yī)都束手無策，那導致烏執(zhí)如此的，恐怕真的并非尋常醫(yī)理所能解釋的了。

  她抿緊了唇，腦海中瞬間閃過沈荊那張陰鷙的臉，難道……真的只有沈荊種下的那只詭異“毒蠱”，才能解釋這一切了嗎？

  如果連身體傷痕都檢查不出，那唯一的解釋，恐怕就是那只蠱蟲帶來的超乎常理的副作用了。

  付了診金，道謝后帶著烏執(zhí)離開醫(yī)館。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沈知意心事重重。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忍不住，狀似無意地低聲問跟在身旁的烏執(zhí)：

  “阿執(zhí)……你……有沒有感覺到，身體里……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蟲子？”她問得極其艱難，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烏執(zhí)聞言，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霧氣彌漫的眸子困惑地看著她，似乎不理解這個問題。

  他認真地感受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聲音平靜而肯定：“沒有?！?br />
  沒有……

  沈知意的心直直地往下墜。

  如果他連自身蠱蟲的存在都感知不到，那是否意味著，沈荊那只毒蠱造成的損傷是根本性的，他的記憶……或許真的沒有恢復(fù)的可能了？

  這個念頭讓她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是慶幸，是愧疚，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

  正當她心神恍惚之際，一個清脆歡快的聲音自身側(cè)響起：

  “知知！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