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帶著探究、疑惑，甚至還有寨老毫不掩飾的不滿?？諝夥路鹉塘?，只剩下山林的風(fēng)聲和我自己有些過快的心跳。

  烏執(zhí)那雙綠色的眼睛依舊平靜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的答案。他這個問題太過突兀，太過匪夷所思，我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那句突如其來的詢問，像一顆石子投入我心湖，漾開層層漣漪。他為什么要問我？是在試探我的態(tài)度？還是真的……在意我的看法？

  我看著跪了滿地的寨民，看著他們臉上混雜的恐懼與祈求，又想起烏執(zhí)一次次被需要卻又被排斥的處境，想起他重傷時無人援手的冷漠，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

  我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烏執(zh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你當(dāng)了祭司，還會有人……對你呼來喝去，需要你的時候就求你，不需要的時候就躲著你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空地上。幾個跪在前排、那日緊閉門窗的寨民，羞愧地低下了頭。

  烏執(zhí)聞言，綠色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他沉默了一瞬，然后，非常肯定地?fù)u了搖頭：“不會?！?br />
  “那就當(dāng)?！蔽?guī)缀鯖]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聲音清脆，帶著一種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維護(hù)和……或許還有一絲隱秘的期待？期待他擁有更高的地位，就不再有人敢輕視他、傷害他。

  寨老顯然聽不太懂我說的漢語，皺著眉看著我和烏執(zhí)，神情不耐。

  烏執(zhí)轉(zhuǎn)回頭，對著寨老，用苗語低聲說了幾句話。他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情緒，但寨老緊皺的眉頭卻慢慢舒展開來，甚至臉上揚(yáng)起了一種如釋重負(fù)又帶著幾分滿意的笑容。

  他對著烏執(zhí)點了點頭，又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轉(zhuǎn)過身，對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寨民們高聲宣布了幾句。

  寨民們聞言，臉上紛紛露出復(fù)雜的神色，有松了口氣的，有依舊畏懼的，但最終都化作一片恭敬的叩拜，然后才在寨老的示意下，陸續(xù)起身，沉默地散去。

  轉(zhuǎn)眼間，剛才還黑壓壓的人群便走了個干凈，只剩下我和烏執(zhí)還站在廊下。

  我看著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剛才那句話是對是錯?！鞍?zhí)，”我輕聲說，“我只是希望……以后沒人可以再隨便欺負(fù)你?！?br />
  烏執(zhí)垂眸看著我，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忽然側(cè)過頭，掩唇低低地咳嗽了兩聲，肩膀微微顫動，臉色似乎比剛才更白了幾分。

  他咳得并不劇烈，卻讓我心頭一緊。

  他止住咳嗽，忽然抬手，“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廊下的窗戶，隔絕了外面可能投來的視線，也讓廊下的光線暗了幾分。

  “你剛剛?cè)ツ膬毫?？”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聲音因為方才的咳嗽帶著一絲微啞。

  我心里“咯噔”一下，去后山窺探和遇到卓瑤的事自然不能告訴他，免得他擔(dān)心或生氣。我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但立刻揚(yáng)起手中的枇杷，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沒去哪兒呀，就在寨子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你看！我發(fā)現(xiàn)了枇杷樹！摘了好多呢！聽說枇杷熬水喝可以止咳，你最近老是咳嗽，我給你熬點喝好不好？”

  烏執(zhí)的目光落在那兜黃澄澄、散發(fā)著清香的枇杷上，又看看我笑得一臉“求表揚(yáng)”的模樣，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謝謝?！?br />
  “跟我還客氣什么！”我笑得更加明媚，故意抱著枇杷湊近他，想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我剛一靠近，烏執(zhí)卻像是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似的，猛地向后微微仰身，下意識地抬起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眼神里閃過一絲極快的、近乎慌亂的情緒。

  他這個反應(yīng)讓我愣住了。我身上有什么難聞的味道嗎？還是……他不想我靠近？

  但我向來不是輕易退縮的性子。他越是這樣，我那股想要“撩撥”他的心反而又冒了出來。我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又逼近了一步，幾乎要貼到他身上，仰著臉，眼睛彎成月牙，用半是玩笑半是認(rèn)真的語氣，低聲撩撥道：“阿執(zhí)若真的想謝我，不如……也喜歡喜歡我唄？”

  說完，不等他反應(yīng)，我自己先心跳如鼓，臉上發(fā)燙。生怕看到他厭惡或冷漠的表情，我立刻抱著枇杷，轉(zhuǎn)身就往廚房跑去，嘴里嚷嚷著：“我去熬枇杷水啦！”

  我抱著枇杷，像只偷腥成功的小貓，輕盈地轉(zhuǎn)身跑向了廚房，留下他獨(dú)自站在原地。

  我的心跳得飛快，臉頰發(fā)燙，卻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不管他聽沒聽懂，答不答應(yīng)，這種把他平靜水面攪亂的感覺，讓我莫名雀躍。

  烏執(zhí)站在原地，看著我倉促逃離的背影，緩緩放下了掩著口鼻的袖子。他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雙深綠色的眼眸，仿佛暗流洶涌的深潭，變得更加幽深難測。

  他微微蜷縮起剛才下意識掩鼻的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發(fā)間淡淡的、與這山林格格不入的馨香，以及……那枇杷葉特有的清苦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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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廚房里笨手笨腳地清洗枇杷，剝皮去核，雖然從未親手熬過什么枇杷膏，但憑著記憶中丫鬟的做法，依樣畫葫蘆。過程中不小心打翻了糖罐，又差點燒干了水，弄得有些狼狽，但心情卻奇異地好。

  窗外，夕陽西下，給整個寨子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

  當(dāng)我終于端著一碗熬得勉強(qiáng)還算像樣的、溫?zé)岬蔫凌怂叱鰪N房時，發(fā)現(xiàn)烏執(zhí)依舊站在原地，似乎一動未動。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掌心，似乎有些出神。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迅速合攏手掌，將什么東西收回了袖中，然后抬眸看向我。

  “快嘗嘗，雖然可能沒你做的藥好喝，但應(yīng)該還能入口。”我將碗遞給他，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