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昏迷的書生
鼓藏節(jié)莊嚴而詭譎的氛圍持續(xù)籠罩著寨子。雖然主要儀式已在神樹下完成,但后續(xù)幾日,仍有各種小型的祭祀活動和禁忌需要遵守。寨民們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肅穆,空氣中那特殊的香料和腥甜氣息也未完全散去。
被安置在寨老家的沈文淵,顯然無法適應這種壓抑而神秘的環(huán)境。他自幼讀的是圣賢書,信的是孔孟道,何曾見過這等原始蠻荒、近乎邪異的場面?恐懼和好奇在他心中交織,加之對我處境的擔憂,讓他坐立難安。
這日,他實在按捺不住,又想偷偷溜出來尋我,或者至少看一看這鼓藏節(jié)究竟如何進行。然而,剛摸到門口,就被一直暗中盯著他的卓瑤堵了個正著。
“你又想干什么?漢家郎!”卓瑤雙手叉腰,擋在門前,俏臉上滿是嫌惡和不耐煩,“阿爸說了,讓你老實待著,不準亂跑!沖撞了神靈,把你丟去喂山魈!”
沈文淵又氣又怕,但讀書人的酸腐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道:“荒謬!子不語怪力亂神!爾等在此裝神弄鬼,囚禁我表妹,還不許人看了?我偏要出去!”
卓瑤見他不但不聽勸,還出言不遜,頓時柳眉倒豎。她眼珠一轉,忽然冷笑一聲:“好呀,你想看是吧?給你看點好東西!”
她說著,從腰間一個精致的小繡囊里摸出一小撮肉眼幾乎難以看清的、帶著奇異甜香的粉色粉末,趁沈文淵不備,猛地朝他面前一吹!
沈文淵猝不及防,吸入了少許粉末,頓時覺得一股極其甜膩的香氣直沖腦海,眼前一陣發(fā)花,身體晃了晃。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他驚怒交加,指著卓瑤,話音未落,便覺得渾身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樣,眼皮沉重如山,連站立都困難,咕咚一聲軟倒在地,竟是立刻陷入了昏迷之中,人事不省。
卓瑤看著他倒地,哼了一聲,拍了拍手:“讓你逞能!好好睡一覺吧,煩人的漢家郎!”
她以為這只是普通的迷藥,睡幾個時辰便好,并未太過在意,甚至有些得意地將他拖回屋內角落,便自顧自忙別的去了。
然而,幾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晚,沈文淵卻絲毫沒有醒轉的跡象。不僅如此,他的臉色開始變得異樣潮紅,呼吸急促,額頭滾燙,嘴唇卻微微發(fā)青,身體偶爾還會無意識地抽搐一下,狀況看起來十分不妙。
卓瑤這才有些慌了神。她試著用冷水潑,用力掐人中,都毫無反應。她下的份量明明很輕,按理說早該醒了,怎么會變成這樣?
……
烏執(zhí)戴著面具,消失在祭祀隊伍前往的更深處的黑暗中,留下我獨自站在幽暗的林間,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平靜。
神樹的邪異、祭祀的詭譎、烏執(zhí)復雜的身世和那雙看似平靜卻暗流洶涌的綠眸……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牢牢纏縛其中。
我失魂落魄地沿著原路返回祭祀坪壩。那邊的儀式似乎已近尾聲,寨民們開始陸續(xù)散去,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完成神圣使命后的疲憊與亢奮交織的復雜神情。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短暫離開和異常蒼白的臉色。
我下意識地望向寨老家的方向,心里惦記著被安置在那里的沈文淵。以他那種迂腐又好奇的書生性子,被拘在屋里這么久,怕是早就悶壞了。
果然,我剛回到烏執(zhí)小樓附近,就看見寨老家那個負責“照料”沈文淵的苗族青年急匆匆地跑來,用生硬的漢語對剛好也從另一條路返回(他已換回尋常衣物,仿佛剛才那個威嚴的祭司只是幻影)的烏執(zhí)說了幾句什么,神色緊張。
烏執(zhí)眉頭微蹙,點了點頭,便跟著那青年快步向寨老家走去。
我心里一緊,也立刻跟了上去。
寨老家的吊腳樓里,氣氛凝重。
沈文淵人事不省地躺在客房的竹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額頭上布滿虛汗。寨老面色陰沉地站在一旁,卓瑪抱著阿雅,臉上帶著擔憂和不安。而卓瑤則站在角落,咬著嘴唇,眼神里交織著憤怒、不甘和一絲……心虛?
“怎么回事?”烏執(zhí)的聲音冷靜如常,他走上前,手指搭上沈文淵的腕脈。
那個苗族青年連忙解釋。原來,沈文淵耐不住寂寞,一再吵嚷著想去看鼓藏節(jié)祭祀,甚至試圖強行出門。卓瑤奉命看管他,兩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卓瑤一氣之下,便給他用了點“讓她安靜睡覺的東西”。本以為只是尋常的安神藥物,沒想到沈文淵身子如此嬌弱(或者說,對寨子里的東西毫無抵抗力),竟一下子昏迷不醒,氣息都弱了下去。卓瑤自己也慌了神,不敢隨意救治,只好趕緊找人求助。
烏執(zhí)檢查著沈文淵的狀況,綠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他翻開沈文淵的眼皮看了看,又嗅了嗅他唇邊極其微弱的一絲甜膩氣息。
“胡鬧?!睘鯃?zhí)淡淡地說了兩個字,聽不出喜怒。
他從隨身的小袋子里取出一個極小的玉瓶,拔開塞子,手指輕彈,一滴帶有奇異香味的血液滴了進去,放在沈文淵鼻下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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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極其辛辣刺鼻的腥甜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沈文淵猛地咳嗽起來,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悠悠轉醒,眼神迷茫而虛弱。
“表……表妹?”他看到我,聲音嘶啞。
我松了口氣,連忙上前:“表哥,你感覺怎么樣?”
“頭……頭暈……渾身無力……”沈文淵有氣無力地說。
就在這時,誰也沒注意到,那個一直縮在卓瑪身后、神情麻木的貨郎,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卓瑤,手指顫抖地指向她,用嘶啞破碎的漢語尖聲叫了起來:
“毒!是她!是她下的毒!她要害死所有外面來的人!就像……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