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出幾公里后，他看到一個廢棄的采石場入口，毫不猶豫地拐了進去。采石場深處，他將卡車停在巨大的碎石堆后，熄火。

  寂靜突然降臨，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聲在駕駛室里回蕩。張若昀趴在方向盤上，渾身發(fā)抖，不知是因為恐懼、疼痛，還是腎上腺素消退后的虛脫。

  他活下來了，又逃過一劫。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手掌擦傷嚴重，血和灰塵混在一起，襯衫幾乎不能蔽體，干脆脫掉，從背包里翻出一件干凈的黑色T恤換上，腳踝需要固定，他用繃帶和車里找到的雜志做了個簡易夾板。

  他啟動卡車，緩緩駛出采石場。

  三天后的黃昏，張若昀蜷縮在臨省一處廉價旅館的浴缸里，冷水漫過肩膀，緩解著傷口的灼痛。鏡子上蒙著水汽，模糊地映出一具傷痕累累的身體。肋部的青紫已轉(zhuǎn)為暗黃，脖子的指痕淡去卻未消失，新的擦傷覆蓋著舊的。

  他緩緩從水中站起，水珠順著脊背的凹陷滑落，每處傷口都在訴說著代價。

  擦干身體時，手機屏幕亮起。不是他的舊手機，而是一張新的、用假身份注冊的SIM卡。唯一的聯(lián)系人是林浩，幾天前那個在悅海山莊遞出名片的男人。張若昀盯著那個名字，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最終還是移開了。

  依賴會成癮。

  窗外暮色漸濃，小城華燈初上。張若昀換上干凈的灰色衛(wèi)衣和牛仔褲，將帽檐壓低，背上塞滿現(xiàn)金和必需品的背包。是時候離開了，在這個地方停留超過七十二小時已是冒險。

  他選擇在黃昏時分退房，混入下班的人群中。長途汽車站人聲嘈雜，售票窗口前排著長隊。張若昀選了最長的隊伍，站在一個帶著孩子的婦女身后，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旅客。

  “去青州市，最近一班?！陛喌剿臅r候，他壓低聲音說。

  售票員頭也不抬：“身份證?！?br />
  張若昀遞上一張偽造的證件，制作粗糙但足以應付這種小城的檢查。售票員掃了一眼，出票，找零。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車票握在手中，薄薄一張紙，卻象征著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安全。發(fā)車時間：19:40。還有二十分鐘。

  他在候車室的角落坐下，背靠墻壁，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疲憊如潮水般涌來，三天來他睡了不足十小時。

  一個老人蹣跚走過，一個年輕情侶依偎在一起，幾個農(nóng)民工大聲交談...一切正常。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入口處。

  兩個男人走進來，穿著普通的夾克和工裝褲，但走路姿勢暴露了他們——肩膀緊繃，目光銳利地掃視候車室，一只手始終靠近腰間。便衣，但絕非警察。

  張若昀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緩緩站起，不動聲色地朝洗手間方向移動。洗手間位于候車室最深處，旁邊有一扇標著“員工專用”的門。

  他推開門，里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堆放著清潔用品。走廊盡頭有一扇小窗，通向車站后方的小巷。

  但就在他伸手開窗時，身后傳來聲音：“想去哪？”

  張若昀轉(zhuǎn)身，那兩個男人已經(jīng)堵在門口。其中一個掏出手機，對著屏幕看了看，又抬頭看他：“張若昀？”

  “你們認錯人了?！睆埲絷榔届o地說，手悄悄摸向背包側(cè)袋，那里有最后半瓶防狼噴霧。

  “龍哥想見你?！蹦腥苏f，沒有詢問，而是陳述。

  “我不認識什么龍哥?！?br />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同時上前。張若昀猛地抽出噴霧按下，但其中一個早有防備，用外套擋住了臉部，同時一腳踢向他受傷的腳踝。

  劇痛讓張若昀眼前發(fā)黑，踉蹌后退撞在墻上。兩人趁機撲上，一人按住他的肩膀，另一人掏出手銬。

  就在冰冷金屬即將觸到手腕的瞬間，張若昀用盡力氣低頭，狠狠撞向持手銬者的鼻梁。對方慘叫松手，他趁機掙脫，沖向窗戶。

  窗戶銹死了，推不開。他抄起旁邊的拖把桿，砸碎玻璃，不顧碎屑劃破手臂，鉆了出去。

  小巷黑暗潮濕，堆滿垃圾箱。張若昀落地時腳踝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幾乎站立不穩(wěn)。但他不能停，身后已傳來追捕的腳步聲和咒罵。

  他一瘸一拐地奔跑，每一次右腳落地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小巷盡頭是主干道，車流如織。沖出去，混入人群，或許還有機會...

  但就在他即將沖出巷口時，一輛黑色越野車急剎停下，橫在面前。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刀仔，然后是另外三個手下。最后，龍哥緩緩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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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穿著黑色長風衣，衣擺在夜風中微微揚起。臉上沒有表情，但眼神冰冷如刀，掃過張若昀全身，最終停留在他鮮血淋漓的手臂和新添的傷口上。

  “游戲結束了，小白兔?！饼埜绲穆曇羝届o，卻比任何怒吼都令人膽寒。

  張若昀后退，但身后追兵已至，徹底堵死了退路。他被圍在中間，前后都是敵人，兩側(cè)是高墻。

  “你知道這三天我損失了多少嗎？”龍哥緩步走近，風衣下擺在積水中拖曳，“為了找你，我動用了十七個手下，四輛車，賄賂了三個車站的管理員，還欠了兩個人情?！?br />
  他在張若昀面前停下，伸手，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抬起張若昀的下巴。皮質(zhì)手套冰冷粗糙，摩擦著皮膚。

  “而你，”龍哥瞇起眼睛，“一次次逃跑，一次次反抗，一次次讓我的人受傷。刀仔的鼻子斷了，阿彪的手縫了八針，還有今天這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