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義父 2(完結)
煩,甚至想收買幾個關鍵人物,都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強硬而有效的反擊。
看似普通的綢緞莊,背后竟然串聯(lián)著江南好幾家大織坊,形成了穩(wěn)固的供應鏈,范閑的人剛想動手,那邊就亮出了更優(yōu)惠的長期契約,直接斷了他們的念想。
還有那幾家不起眼的茶樓酒肆,更是消息靈通得可怕,范閑的人剛接到指令,那邊似乎就已有風聞,總能提前一步做好應對,將損失降到最低。
幾次三番下來,范閑非但沒占到便宜,反而折損了些人手,碰了一鼻子灰。他收到的回報不再是“事情已辦妥”,而是“對方早有防備”、“未能得手”、“請大人示下”。
范閑坐在書案后,聽著暗衛(wèi)統(tǒng)領的稟報,臉色越來越沉。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不是沒想過阿緯有些本事,畢竟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崽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悄無聲息地經(jīng)營起了如此盤根錯節(jié)、應對迅速的勢力網(wǎng)絡。這絕非一日之功,也絕非單憑勇武可以做到。這需要敏銳的頭腦、精準的眼光、馭下的手段,以及……長期的、不為人知的布局。
一種強烈的脫離掌控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了范閑的心。
他忽然意識到,那個需要他庇護、仰仗他鼻息的孩子,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一棵能夠獨自迎接風雨的大樹。這棵樹,甚至已經(jīng)開始反過來,隱隱對抗他的意志。
憤怒是必然的。這小混蛋果然是個白眼狼!竟敢暗中積蓄力量,莫非早有異心?
但在這憤怒之下,一絲極其微妙、連范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異樣情緒,悄然滋生。
那是一種……混合著驚訝、審視,甚至是一絲極其淡薄的、被挑戰(zhàn)后產(chǎn)生的興味。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樣子。在他面前,阿緯或許是隱忍的、是固執(zhí)的、是偶爾叛逆的,但在那層表象之下,竟然藏著如此縝密的心思和凌厲的手腕。
“好,好得很……”范閑幾乎要氣笑了,他盯著窗外阿緯院落的方向,眼神復雜難明,“阿緯,你真是給了為父一個好大的‘驚喜’?!?br />
這第一把火,范閑本想燒一燒阿緯的銳氣,卻沒想差點燎了自己的眉毛。他非但沒能成功教訓到養(yǎng)子,反而被迫正視了一個事實:阿緯,早已不是他能隨意拿捏的少年了。
某天清晨,天色灰蒙,飄著細密的雨絲。范閑一身素色長袍,出現(xiàn)在阿緯的院門口。
“收拾一下,隨我出去?!彼穆曇羝降?,聽不出情緒,仿佛之前一個月的對峙從未發(fā)生。
阿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兩人共乘一輛馬車,氣氛凝滯。直到馬車駛出城外,踏上通往墓園的小徑,阿緯才意識到此行的目的地。他的脊背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這是他生父的埋骨之地。范閑每年都會帶他來,但從未像這次般,讓他感到如此沉重與難堪。
墓園肅穆,細雨將青石板洗刷得干凈冷清。那座樸素的墓碑前,范閑停下腳步,他沒有看阿緯,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個熟悉的名字上。
“跪下?!狈堕e的聲音不高,卻在這寂靜的雨聲中格外清晰。
阿緯依言,撩起衣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濕漉漉的石板上。雨水很快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肩膀,但他渾然未覺。
范閑沒有跪,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株遺世獨立的青竹。雨水順著他完美的下頜線滑落,他的側臉在雨幕中顯得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些告慰亡魂的話,而是沉默了很久??諝饫镏挥杏杲z落地的沙沙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種被雨水浸潤過的涼意,每一個字都像小錘,敲在阿緯的心上:
“大哥,我?guī)О⒕晛砜茨懔恕!?br />
他頓了頓,微微側頭,目光第一次落在跪著的阿緯身上,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厭惡,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近乎殘忍的平靜。
“你的兒子,長大了?!彼p輕說道,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長得很好,比你我當年想象的都要好。有本事,有手段,有……膽色?!?br />
阿緯的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jié)泛白。
“他如今,翅膀硬了?!狈堕e繼續(xù)說著,像是在對墓中人傾訴,又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我教他的東西,他學得很好,甚至青出于藍。我給他的產(chǎn)業(yè),他經(jīng)營得鐵桶一般,連我想動,都未必能動得了分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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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卻字字誅心。
“他十八歲了,大哥?!狈堕e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他跟我說……他喜歡我?!?br />
這句話落下,如同驚雷炸響在阿緯耳邊,也炸響在這寂靜的墓園。他猛地抬頭,看向范閑,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和一種被公開處刑的刺痛。他沒想到,范閑會在這里,在他生父的墓前,如此直白、如此殘酷地將這件事攤開。
范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雨水順著他濃密的睫毛滴落,眼神里是阿緯從未見過的疏離與……審判。
“大哥,你告訴我,”范閑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顫音,那是壓抑到極致的怒火與痛心,“我該怎么管教你的兒子?我該怎么面對這份……他所謂的‘喜歡’?”
他往前踏了一小步,逼近跪著的阿緯,聲音壓得更低,卻更重:
“阿緯,你當著父親的面,告訴我?!狈堕e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他的心臟,“你這份大逆不道、罔顧人倫的心思,讓我如何自處?讓你九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