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不出，只能更緊地、更小心地握住他冰涼的手。

  除了孕吐，還有情緒上莫名的低落和煩躁。重傷帶來的無力感，懷孕帶來的身體巨變和未知恐懼，交織在一起，時常讓張若昀陷入一種沉默的怔忪里，看著窗外的大海，一看就是很久，眼神空茫。

  霍厲霆就守在一旁，沉默地陪著。他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將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源源不斷地送到張若昀面前。頂級廚師變著花樣做的、試圖引起他食欲的餐點，空運來的最新鮮的水果，最柔軟的衣料，甚至是一些稀奇古怪、據(jù)說能安胎的古老玩意兒……

  張若昀看著那些東西，常常只是搖搖頭，吃不下，也用不上。

  但他能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背后，幾乎要溢出來的笨拙的愛意和贖罪般的心情。

  某天下午，阿強(qiáng)拿著幾份需要緊急處理的文件，來到醫(yī)療中心的臨時辦公區(qū)找霍厲霆簽字。

  霍厲霆剛因為一陣劇烈的頭痛而短暫休息了一會，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慣有的銳利和冷靜。他快速瀏覽著文件，指尖在紙張上點出關(guān)鍵處，聲音雖然還帶著傷后的沙啞，卻已重新具備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這部分產(chǎn)業(yè)切割干凈，不留任何尾巴。歐洲那邊的人，該清理的清理，該敲打的敲打，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現(xiàn)在能做主的人?！彼炏旅?，筆鋒凌厲如初。

  “是?！卑?qiáng)恭敬應(yīng)下，收起文件，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先生，家族內(nèi)部還有一些聲音，關(guān)于……關(guān)于繼承人的問題。這次動蕩，也讓一些人看到了……您身邊需要更名正言順的……”

  阿強(qiáng)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清楚。經(jīng)過這次內(nèi)亂，霍厲霆的鐵腕震懾了所有人，但一個穩(wěn)定且合法的伴侶關(guān)系，尤其是即將擁有繼承人的情況下，對于鞏固權(quán)力、安定人心有著微妙而重要的作用。

  霍厲霆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隔壁休息間——張若昀剛剛因為疲憊和孕吐再次睡著，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微蹙著。

  他的眼神瞬間軟化了無數(shù)倍，那里面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愛惜、愧疚、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責(zé)任感。

  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低沉而堅定：“去安排吧。”

  阿強(qiáng)愣了一下：“先生，您的意思是？”

  “婚禮?！被魠桍鲁鰞蓚€字，目光依舊沒有從張若昀的方向移開，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鄭重，“簡單些，就在島上。盡快。”

  他不要什么盛大的儀式，不要外人的觀禮和喧鬧。他只要一個法律和名義上的確定，一個能讓他名正言順、傾盡所有去保護(hù)身邊這個人和他們未出世孩子的身份。

  幾天后，一個陽光溫煦的海島午后。

  沒有賓客如云，沒有媒體長槍短炮。只是在別墅面朝大海的玻璃花房里，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頂棚灑下，空氣中浮動著熱帶花卉的清香和一絲淡淡的藥水味。

  張若昀的身體依舊虛弱，被霍厲霆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著。他穿著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絲質(zhì)襯衫，寬大依舊，卻更襯得他清瘦蒼白，唯有那雙眼睛，在陽光下水潤清亮，帶著一絲恍惚和不易察覺的溫柔。

  霍厲霆穿著同款的黑色襯衫，身形挺拔了些，但臉色依舊透著傷后的倦意，他的一只手始終穩(wěn)穩(wěn)地托在張若昀的腰后，支撐著他大部分的重量。

  一位被請來的、簽署了嚴(yán)格保密協(xié)議的法官，微笑著為他們主持了簡單的儀式。

  沒有繁瑣的誓言，沒有激動的淚水。

  只有兩句簡短的“我愿意”。

  和交換戒指時，霍厲霆那微微顫抖、冰涼的指尖，以及他低下頭，極其鄭重地、近乎虔誠地落在張若昀唇上的一個輕吻。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一個夢。

  張若昀閉上眼，長睫輕輕顫動，沒有躲閃。

  一吻結(jié)束，他微微喘了口氣，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極淡的血色。

  從這一刻起，法律上，他們成為了伴侶。

  儀式結(jié)束后，霍厲霆沒有讓任何人幫忙，親自小心翼翼地將張若昀抱回輪椅（因為他堅持不肯一直躺著），推著他回到陽光最好的主臥露臺。

  海風(fēng)輕柔，蔚藍(lán)的海面平靜無垠。

  霍厲霆蹲下身，將一份文件輕輕放在張若昀蓋著薄毯的膝上。

  “這是什么？”張若昀聲音還有些虛弱。

  “聘禮?！被魠桍鲱^看著他，眼神深邃，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與認(rèn)真，“京寰集團(tuán)我名下所有個人股份的一半，以及……珀嶼的永久地契?！?br />
  這份“聘禮”的價值，足以買下一個小國。

  張若昀怔住了，他看著膝上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又看向霍厲霆那雙盛滿了復(fù)雜情感的眼睛。他沒有立刻拒絕，也沒有表現(xiàn)出驚喜，只是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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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極輕地嘆了口氣，聲音融在海風(fēng)里：“霍厲霆，我不需要這些?！?br />
  “我需要?！被魠桍兆∷旁谔鹤由系氖郑讣庖琅f微涼，語氣卻異常堅定，“這是我的承諾。也是你的保障?！?br />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張若昀依舊平坦的小腹上，聲音變得更低、更柔：“……也是給孩子的?！?br />
  張若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另一只手無意識地輕輕覆上小腹。

  那里依舊平靜，但一種奇異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卻在這些日子的不適和擔(dān)心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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