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號”郵輪如同一座移動的不夜城，劈開深藍色的海面，駛向公海。今夜，它的甲板上匯聚了半個內(nèi)娛和商界的名流，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慈善晚宴的氛圍被烘托得恰到好處。

  張若昀到得不算早。

  當他出現(xiàn)在宴會廳入口時，原本流淌著的談笑和音樂聲仿佛被無形的手掐住，滯澀了一瞬。

  無數(shù)道目光瞬間聚焦。

  他穿著一身Dior Homme的午夜藍絲絨西裝，剪裁極致貼合，襯得他肩線平直，腰身勁瘦。沒有過多配飾，只有領(lǐng)口一枚造型別致的鉑金胸針，以及手腕上那枚毫不起眼的黑色腕表。妝容很淡，幾乎看不出，卻越發(fā)凸顯出他五官本身的精致與冷感。連日來的風(fēng)波和高強度工作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疲態(tài)，反而淬煉出一種更加沉淀的、內(nèi)斂的光芒。

  他站在那里，微微抬著下頜，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既不熱切，也不閃躲。一種無形的、強大的氣場自然而然地鋪陳開來，不咄咄逼人，卻清晰地劃定了界限——生人勿近。

  空氣里，那標志性的白桃玫瑰信息素被控制得極好，只逸出一絲極淡的尾調(diào)，清甜中帶著疏離的冷意，如同冰層下流淌的暗香，若有若無地勾著人的嗅覺，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嘶……張若昀……” “他居然真的來了……” “狀態(tài)好像更好了？這氣場絕了……” “聽說京寰那邊……” 竊竊私語在短暫的靜默后浪潮般涌起，又被更大的音樂聲壓下。

  幾個相熟的導(dǎo)演和制片人迎上來，言語間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和試探。張若昀應(yīng)對得體，嘴角噙著慣有的、略顯疏離的淺笑，交談時目光專注，卻總能在對方試圖深入私人領(lǐng)域時，用一個不著痕跡的話題轉(zhuǎn)換或一個微冷的眼神將距離拉回安全線。

  他的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每一個細節(jié)都無可挑剔，仿佛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懈可擊的頂流視帝。但細看之下，又能察覺出些許不同。那份傲氣不再全然外放，而是內(nèi)收沉淀，融進了骨血里，變成一種更沉靜、也更堅韌的力量。偶爾在轉(zhuǎn)頭的間隙，他眼底會飛快掠過一絲極淡的疲憊，隨即又被更深的銳利覆蓋。

  一位年長的、頗受敬重的Omega影后端著酒杯過來，輕輕碰了碰他的杯子，低聲嘆道：“不容易吧？孩子。”

  這一聲“孩子”，帶著長輩的慈和與了然。張若昀微微一怔，那層冰冷的外殼幾不可查地軟化了一瞬。他垂下眼睫，再抬起時，眼底那點銳利化開，露出一絲極淺的、真實的倦意，但很快又被他掩飾過去。

  “還好，齊老師。”他聲音低了些，沒那么公式化了。

  “有什么難處，可以跟我說說?！饼R影后溫和地看著他，“別什么都自己扛著。”

  張若昀輕輕“嗯”了一聲，沒再多言，但周身那圈生人勿近的氣場，在面對這份善意的關(guān)懷時，悄然緩和了些許。他甚至還主動詢問了一下齊影后新戲的情況，側(cè)耳傾聽時，神情專注柔和。

  這細微的變化落入某些一直暗中觀察他的人眼中，更覺復(fù)雜。他并非一味冰冷堅硬，那身傲骨之下，藏著不易察覺的柔軟和韌性。

  李姐在不遠處看著，稍稍松了口氣，卻又立刻提起心來。她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全場每一個角落，搜尋著那個可能出現(xiàn)的、令人不安的身影。

  然而，直到晚宴過半，拍賣環(huán)節(jié)都已進行到高潮，那個預(yù)料中會壓軸出現(xiàn)的男人，始終未曾露面。

  霍厲霆沒有來。

  張若昀端著一杯香檳，站在略偏僻的露臺欄桿邊，望著外面漆黑的海面。游輪破開浪花，發(fā)出沉悶的轟鳴。海風(fēng)帶著咸腥的氣息吹拂著他的發(fā)絲。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并非如此。

  那人興師動眾地捐巨款、發(fā)邀請，逼他前來，自己卻缺席？

  是臨時變故？

  還是……又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心理博弈？故意吊著他，讓他在這浮華喧囂中等待、猜測、不安？

  張若昀抿了一口酒，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他討厭這種被無形操控的感覺，仿佛他的一切反應(yīng)都在對方的計算之內(nèi)。

  他捏著酒杯的指尖微微收緊。

  腕上的表突然傳來一絲極細微的、只有他能感知的震動。

  他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屏幕。

  上面并非警報，而是一條沒有任何來源顯示的簡短信息：

  「海風(fēng)冷，別站太久。」

  張若昀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倏地抬頭，目光如電，銳利地掃視著宴會廳每一個可能的監(jiān)控探頭，每一個陰影角落。

  他知道。

  他就在這里?；蛘哒f，他的眼睛，無處不在。

  一種冰冷的、被全方位監(jiān)視的悚然感順著脊椎爬升，瞬間沖散了剛才因旁人善意而生出的些許柔和。

  他眼底那點短暫的倦意和柔軟徹底消失，重新被冰封般的銳利和警惕覆蓋。白桃玫瑰的信息素似乎感應(yīng)到主人的情緒，那絲冷甜的尾調(diào)變得尖銳了些許，無聲地在周身豎起無形的壁壘。

  他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轉(zhuǎn)身，重新走入那片流光溢彩的喧囂之中。

  背脊挺得筆直，每一步都穩(wěn)得像踩在刀鋒上。

  霍厲霆。

  他在心里冷冷地碾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