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而天空，越發(fā)陰沉，雷聲也越來越近了。

  樊城

  窗外，又是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漆黑的雨夜，緊隨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頂滾過，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正伏案研究地圖的法正被這突如其來的霹靂驚得渾身一抖，手中的筆“啪嗒”掉在案上，墨跡染污了絹帛。

  他并非膽小之人，但這連綿不絕、一日猛過一日的暴雨，配合著那仿佛天崩地裂的雷聲，讓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頭，越收越緊。漢軍近期的“乖順”，此刻在天地之威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詭異。

  他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也顧不得夜深雨急，抓起一件蓑衣便沖入雨中，徑直前往關(guān)羽所在的正廳。

  廳內(nèi)燈火通明，關(guān)羽尚未休息，正與幾名將領(lǐng)交代防雨的事宜。見法正渾身濕漉漉、臉色蒼白地闖進(jìn)來，關(guān)羽有些意外：“孝直？如此大雨，何事慌張？”

  法正來不及擦去臉上的雨水，急聲道：“君侯！這連日暴雨，水勢暴漲，我心甚是不安！北面漢軍，今日可有異常動向？” 他目光急切，希望能從關(guān)羽這里得到一些能讓他安心的消息，哪怕只是漢軍也在為暴雨所困的跡象。

  不料，關(guān)羽聞言，竟是撫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道軍師所為何事，原來為此！孝直務(wù)憂，漢軍？他們這幾日乖得很！想必是被這老天爺?shù)钠鈬樒屏四?，縮在營里不敢動彈呢！探馬來報，鄧縣那邊也是積水頗深，他們自顧不暇，哈哈哈！”

  笑聲在雨聲中顯得有些突兀。關(guān)羽顯然將漢軍的沉寂完全歸因于惡劣天氣，甚至樂見其成。

  法正眉頭緊鎖，不但沒被安慰，心中警鈴反而大作：“君侯！正為此憂心！這汛期水勢非比尋常，漢軍若只是困守便罷，怕就怕……他們以此天時為機(jī)，行不測之事！我們當(dāng)加強(qiáng)戒備，尤其是沿河低洼處及上游方向，需加派哨探，日夜監(jiān)視！”

  關(guān)羽卻擺了擺手，不以為意：“軍師多慮了。這滔天洪水，乃天地之威，非人力可御，更非人力可借。漢軍縱有十萬，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讓老天爺聽他們調(diào)遣，專淹我樊城不成？” 他語氣輕松，甚至帶著一絲嘲諷，“要我說，這雨來得正好！如此水勢，莫說漢軍騎兵步卒難以行動，便是那諸葛亮有通天之能，他的大軍也休想挪動半步！我軍防守壓力，倒是大大減輕了。依我看，再過兩日，等這雨再大些，漢軍說不定就得乖乖退回鄧縣城內(nèi)，免得被大水沖了營盤！”

  他越說越覺得有理，連日來因漢軍“怯戰(zhàn)”而滋生的輕敵，在此刻達(dá)到了頂點(diǎn)。在他看來，這場暴雨簡直是天助蜀漢，給了他們喘息和等待劉備大軍匯合的絕佳時機(jī)。

  “君侯！”法正見關(guān)羽如此輕敵，心中大急，聲音也不由提高，“兵法云，‘毋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漢軍統(tǒng)帥陸遜，雖年輕，然能被劉錦、諸葛亮如此重用，必有過人之處！豈會坐視天時而不加以利用？我們……”

  “好了，孝直！”關(guān)羽有些不耐地打斷了他，丹鳳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覺得法正有些杞人憂天，甚至是在質(zhì)疑他的判斷?！澳氵B日操勞，怕是過于疲累了。這雨夜寒涼，你且回去好生休息，莫要胡思亂想。城防之事，本侯自有分寸。”

  說罷，他不再看法正，轉(zhuǎn)頭繼續(xù)與那幾名將領(lǐng)說話，顯然不打算再討論此事。

  法正張了張嘴，看著關(guān)羽那副篤定而略帶不耐的側(cè)臉，知道再勸無用。一股冰涼的絕望混合著窗外冰冷的雨水氣息，滲透進(jìn)他的四肢百骸。他默默躬身一禮，退出了大廳，重新沒入無邊無際的雨幕之中。他知道，有些話，已經(jīng)來不及說了。

  接下來的一周，暴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反而變本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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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仿佛破了一個大洞，天河之水傾瀉不止。雷聲、雨聲、風(fēng)聲交織成一片毀滅性的轟鳴。漢水及其支流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上漲，渾濁的河水裹挾著斷木、雜物，如同憤怒的黃龍，奔騰咆哮。

  樊城外圍的低洼營壘、哨所，早已被淹沒。城墻根下，積水深深，不斷拍打著墻磚。城外目力所及之處，已是一片渾國汪洋！原先的田野、道路、丘陵，此刻都成了澤國的一部分，只有一些較高的樹梢和屋頂還頑強(qiáng)地露出水面，在滔天濁浪中瑟瑟發(fā)抖。

  蜀軍士卒被迫全部收縮進(jìn)樊城和幾處地勢較高的營寨，每日忙于排水、加固被水浸泡的城墻地基，苦不堪言。通訊幾乎斷絕，與襄陽本城的聯(lián)系也變得困難重重。

  關(guān)羽站在樊城水門內(nèi)的城樓上，望著城外那無邊無際的洪水，眉頭終于緊緊皺了起來。這水勢，似乎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大得多。但他依然堅(jiān)信，這只是天災(zāi)，漢軍同樣被困，甚至更慘。

  他并不知道，在上游某個被暴雨和群山遮蔽的河谷里，一座臨時壘起的土石堤壩，已經(jīng)在咆哮的洪水中顫栗了多日，壩后蓄積的洪水，已然成了一個被強(qiáng)行約束的、不斷膨脹的恐怖怪物。

  而堤壩旁，身穿蓑衣、佇立雨中的陸遜和黃忠，正冷冷地注視著水位標(biāo)記。他們在等待，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jī)，等待樊城守軍最為松懈、水位達(dá)到臨界點(diǎn)的時刻。

  陸遜手中，握著一面小小的紅色令旗。只等他一聲令下，或者，等到那堤壩自然崩潰的前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