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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沮授馬車遠去的煙塵，劉錦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收斂，目光變得深邃。

  馬車顛簸，駛離了那座給他帶來巨大震撼的薊城。沮授靠在車廂壁上，閉著雙眼，看似在休息，腦海中卻如同沸水般翻騰不息。

  來時，他雖知劉錦勢大，但心中仍存著冀州地廣人稠、錢糧豐足，袁紹四世三公、名望天下的底氣。然而這一路的見聞，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那堅不可摧的“墨石官道”，不僅意味著調(diào)兵遣神的效率，更代表著一種超越時代的組織能力和技術(shù)實力。

  那田間高效的水利和農(nóng)具，意味著更豐足的糧草儲備，支撐得起更持久的戰(zhàn)爭。

  那市井中琳瑯滿目的商品，尤其是那潔白如雪的“幽州雪紙”，背后是蓬勃的工商業(yè)和源源不斷的財富。

  而最讓他心緒難平的，是那些普通百姓臉上流露出的從容與希望。那是亂世中最為稀缺的東西，卻在那薊縣城內(nèi)隨處可見。這絕非僅僅依靠武力威懾就能做到的，這需要精心的治理、清明的吏治和能讓民眾休養(yǎng)生息的政策。

  “民心所向……” 沮授在心中默念著這四個沉重的字。他想起了冀州，雖然富庶，但豪強兼并，賦役繁重，百姓雖不至易子而食，卻也難得如此安寧。麾下謀士各懷心思，爭權(quán)奪利……

  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感攫住了他的心臟。

  “主公啊主公，我等先前，或許都小覷了這位冠軍侯……” 他無聲地嘆息，“他所圖者，絕非僅僅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他所經(jīng)營的，是一個擁有強大韌性和恐怖潛力的完整體系。與之相比，冀州雖大，卻如同一盤散沙，內(nèi)部隱患重重；雖富，卻如無根之木，難以將財富有效轉(zhuǎn)化為真正的國力?！?br />
  一個他極不愿面對，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浮上心頭：

  “如今的冀州，真的能與這樣的劉錦爭鋒嗎？”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至少，在目前的狀態(tài)下，絕無勝算。

  沮授猛地睜開眼，眼神中充滿了急迫。他掀開車簾，對護衛(wèi)的騎兵隊長沉聲道：“再快一些！務(wù)必盡快趕回鄴城！”

  他必須立刻見到袁紹，將所見所聞，尤其是那份深切的危機感，毫無保留地稟報。必須讓主公清楚地認識到，北方的威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質(zhì)變。冀州不能再沉溺于內(nèi)部的傾軋和眼前的蠅頭小利了。

  “必須盡快說服主公，不惜一切代價，先徹底平定河北（指消化青州，解決黑山軍等內(nèi)部問題），整合內(nèi)部，消除一切掣肘！然后，效仿劉錦，大力鼓勵農(nóng)耕，革新器械，整頓吏治，收攏民心……” 他在心中急速地規(guī)劃著，“唯有如此，集中整個河北的力量，進行深徹的變革，或許……或許在未來，還能有一線爭鋒的機會?！?br />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卷起陣陣煙塵。沮授的心情卻比這顛簸的道路更加起伏不定。

  公元193年5月，鄴城，大將軍府

  袁紹正半倚在軟榻上，瞇著眼睛，手指隨著悠揚的絲竹聲輕輕敲擊著案幾。堂下，一隊新選拔的歌姬正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彩袖飄飛。美酒在手，佳人在前，袁紹臉上盡是志得意滿的享受。拿下青州北部，似乎讓他更加放松了對潛在危險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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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沮授先生回來了，正在門外求見?！币幻虖男〔缴锨?，低聲稟報。

  袁紹眼睛都未睜開，只是慵懶地拖長了音調(diào)：“嗯——？公與回來了？快請先生進來?！?他以為沮授帶回的，不過是劉錦服軟或是重申互不侵犯之類的消息。

  沮授風(fēng)塵仆仆地步入大堂，甚至來不及整理一下衣冠，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更帶著揮之不去的凝重。他剛踏入這歌舞升平之地，眉頭就不由自主地皺緊。

  他正要開口稟報薊縣之行的緊要見聞，袁紹卻率先笑著開口，指著堂下的歌姬，語氣帶著炫耀：“公與，你回來得正好！快看看，這批歌姬如何？姿色、舞技皆是上乘，乃是吾特意命人從各地精心挑選而來，哈哈哈！”

  “主公！主公！” 沮授心中焦急，也顧不得禮儀，提高了聲音，打斷了袁紹的興致，“授有要事稟報！此次前往幽州，所見所聞，實在……實在令人心驚?。　?br />
  他語速極快，也顧不上組織最優(yōu)雅的辭令，直接將薊縣的見聞和盤托出：“那劉錦治下，城池堅固遠超想象，道路平整如砥，市井繁華，商旅不絕，更有一種潔白如雪的紙張（幽州雪紙）廣為流通！其百姓面色紅潤，安居樂業(yè)，田間農(nóng)具、水利皆非我冀州能比！此非僅兵甲之利，實乃根基之固，潛力之深??！我軍雖眾，然若不能……”

  袁紹起初還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但越聽，臉上的笑容越是僵硬、消失。他聽到“堅固遠超想象”、“道路平整”、“百姓安樂”、“根基之固”這些詞，再對比自己此刻的歌舞升平，一股莫名的不安和被打擾了雅興的煩躁涌上心頭。

  “停！” 袁紹猛地坐直身體，臉色沉了下來，揮手粗暴地打斷了沮授的陳述。

  悠揚的樂聲戛然而止，舞姬們也驚慌地停下了動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都出去！” 袁紹不耐煩地對著樂師和歌姬們喝道。

  大堂內(nèi)只剩下袁紹與沮授二人，氣氛顯得有些凝滯。袁紹消化著沮授帶來的驚人信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問出了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劉錦的態(tài)度……究竟如何？他陳兵邊境，意欲何為？”

  沮授收斂心神，精準地概括了劉錦的核心意思：“回主公，劉錦明確表示，他此番調(diào)動兵馬，名為防范胡騎，實為應(yīng)對我取青州之舉動。其態(tài)度是，只要我軍不主動北向挑釁，侵犯其幽并疆界，他便承諾不會率先對我冀州用兵?！?br />
  “嗯……”袁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手指依舊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這個答案在他預(yù)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