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fēng)卷過華北平原，帶著刺骨的寒意，卻吹不散鄴城外那連營數(shù)十里的肅殺之氣。旌旗招展，密密麻麻如同森林，旗上赫然繡著一個巨大的“袁”字。

  袁紹，身著錦袍金甲，外罩華貴的貂裘，在一眾謀臣猛將的簇?fù)硐拢v馬于大營之前，志得意滿地眺望著眼前這座冀州最后、也是最堅固的堡壘。

  經(jīng)過數(shù)月來的威逼、利誘、分化、蠶食，他兵不血刃地接收了魏郡、巨鹿、清河、安平諸郡，昔日好友、如今的階下囚韓馥，如今只剩下這鄴城孤城，以及城中那不足萬人的惶惶守軍。

  “韓文節(jié)（韓馥字）優(yōu)柔寡斷，非人主之器。冀州富庶，甲兵雄壯，在他手中簡直是明珠蒙塵?！痹B撫著短須，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得意，“今日，我袁本初便替天下人，取回這冀州牧之位！”

  他身后，謀士逢紀(jì)、許攸等人含笑附和，顏良、文丑等猛將躍躍欲試，只等主公一聲令下，便要踏平鄴城。

  然而，在袁紹意氣風(fēng)發(fā)的表象之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陰霾始終縈繞在他心頭。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關(guān)山，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劉錦，劉世榮！

  這個名字，如同夢魘，在他志得意滿時總會悄然浮現(xiàn)。

  討董之時，此人便屢屢搶盡風(fēng)頭，更在聯(lián)盟解散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并了整個并州！其兵鋒之盛，手段之狠，擴(kuò)張之快，令他這個四世三公的盟主都感到心驚肉跳。

  如今，他袁紹即將拿下冀州，看似擁有了天下最富庶的州郡，可北面卻臥著一頭吞噬了整個幽并的猛虎！這讓他如何能安心？

  “主公，”謀士許攸察言觀色，上前低聲道，“鄴城已是囊中之物，韓馥覆滅在即。然則，北邊那位冠軍侯，坐擁幽并鐵騎，虎視眈眈，不可不防啊。”

  袁紹冷哼一聲，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忌憚：“劉錦小兒，不過僥幸得勢。我據(jù)有冀州，錢糧百萬，帶甲十萬，豈會懼他？待我拿下鄴城，整合冀州之力，便是與他決戰(zhàn)之時！”

  話雖如此，他卻下意識地加強(qiáng)了對北面滏口徑、井陘等通往并州要道的警戒。他深知，自己與劉錦之間，必有一戰(zhàn)，而且將是決定北方霸主歸屬的終極之戰(zhàn)！

  與此同時，鄴城之內(nèi)，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州牧府中，韓馥面如死灰，形容枯槁，聽著城外震天的鼓噪聲與軍隊調(diào)動的喧囂，雙手不住顫抖。他后悔，后悔引狼入室，如今大勢已去，困守孤城，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袁本初……他怎能如此對我……”韓馥喃喃自語，充滿了絕望。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下方僅存的幾位臣子，聲音嘶啞而顫抖：

  “公與（沮授字）！元皓（田豐字）！事已至此……袁本初兵臨城下，爾等……爾等還有何策可以教我？！”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的期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謀士沮授，面容沉毅，雖處絕境，腰桿依舊挺得筆直。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沉聲道：“明公！鄴城城高池深，糧草尚可支撐數(shù)月！我軍雖寡，但將士皆知已無退路，唯有死戰(zhàn)，或可保全！只要明公下定決心，授愿親登城樓，與將士們同生共死！同時，可再派死士縋城而下，前往北面……”

  他話未說完，韓馥已經(jīng)驚恐地連連擺手，打斷了他：“不可！不可再激怒本初了！北面？你是說劉錦？那更是與虎謀皮！他吞并并州，其勢比袁本初更兇！引他前來，我韓馥還有活路嗎？”

  另一位謀士田豐，性格剛烈，見韓馥如此懦弱，忍不住急聲道：“明公！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袁紹外寬內(nèi)忌，無容人之量，今日若降，他日必遭其害！如今唯有死戰(zhàn)，或向北方冠軍侯求援，方有一線生機(jī)！劉錦雖強(qiáng)，但其與袁紹已成水火，或可利用此點，使其相爭，我等或能從中斡旋，保全冀州基業(yè)！”

  “斡旋？讓他們在我冀州土地上相爭？那我冀州百姓何辜！我韓馥豈不成了千古罪人！”韓馥幾乎是哭喊出來，他抱著頭，痛苦地蜷縮起來，“袁本初……他畢竟出身名門，或許……或許會念在舊情，給我一條生路……若是劉錦那等梟雄，我……我……”

  他看著沮授和田豐，眼神渙散，最終喃喃道：“投降……或許……投降才是唯一的生路……”

  “明公！”沮授和田豐同時驚呼，臉上充滿了悲憤與無奈。

  當(dāng)初劉錦攻打上黨，張揚派人星夜前來求援，唇亡齒寒之理，我豈能不知？！”

  他看著沮授和田豐，“公與！元皓！當(dāng)時是你們二人力勸于我！你們說，劉錦雖是猛虎，但其勢已成，與其硬抗，不若順勢而為，接受他的提議，與他站在一條戰(zhàn)線，共抗袁紹！言其雖為梟雄，但行事尚有信義，遠(yuǎn)比外寬內(nèi)忌的袁本初可靠！”

  韓馥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被現(xiàn)實無情嘲弄的痛苦：

  “可我是怎么想的？我怕?。∥遗虑伴T驅(qū)狼，后門進(jìn)虎！我覺得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滿天下，總該講究信譽體面吧？是耿武、閔純他們！是他們力主與袁紹交好，說什么名門望族不會行此卑劣之事！我……我糊涂?。∥衣犃怂麄兊脑?，拒絕了劉錦的提議，反而去向袁紹示好，指望他能念及舊情，保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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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這里，情緒徹底崩潰，幾乎是嘶吼出來：

  “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人家袁本初的大軍就堵在我的家門口！他要的不是友誼，他要的是我的冀州，是我的命！！你們告訴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當(dāng)初若是聽了你們之言，與劉錦聯(lián)手，何至于有今日之禍？！”

  這一番連珠炮似的質(zhì)問，將積壓已久的恐懼、悔恨和絕望盡數(shù)傾瀉而出，也點明了當(dāng)初決策的真相：并非沮授、田豐勸他信袁紹，恰恰相反，是這兩位頂尖謀士看出了袁紹的野心和劉錦的實用主義，曾建議他聯(lián)劉抗袁！ 而韓馥自己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