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丘力居跑了
潰敗途中丘力居伏在馬背上,耳畔是呼嘯的風聲和身后殘兵敗將倉皇的馬蹄聲。他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就看到那道如影隨形的銀甲白影。兩千精銳騎兵!整整兩千個能歌善飲的草原兒郎,就這么永遠留在了那片該死的山谷里!
“快!再快些!”他用馬鞭狠狠抽打著坐騎,內心在瘋狂咆哮。他不服,一萬個不服!
“若非那詭異的弩箭…若非那姓趙的漢將突襲…”
他咬牙切齒,腦海中反復回放著方才噩夢般的場景。他的勇士們甚至沒能沖到漢軍陣前,就在那一片片令人牙酸的機括嗡鳴中成排倒下。那是什么弩?為何能射得如此之遠,如此之狠?連最厚實的皮盾和鑲鐵甲都如同紙糊!他縱橫草原二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武器。
還有那個白袍漢將…丘力居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槍尖劃過的寒意。那般勇猛,簡直非人!他麾下最驍勇的骨進,在那人槍下也沒走過三個回合。一想到趙云在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直取自己中軍的那股決絕和凌厲,丘力居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寒意。那不是他能憑借個人勇武抗衡的對手。
“大意了…本王太大意了!” 他悔恨交加。明知那劉錦小兒非同一般,卻還是低估了他。以為憑借兵力優(yōu)勢就能碾壓,卻沒想到漢軍竟藏著如此犀利的殺手锏,還有這般萬人敵的猛將。這敗仗,吃得憋屈!
然而,這股悔恨很快被求生的急迫和翻盤的野心取代。
“只要回到王庭…只要回到王庭就好!”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饒樂水畔那頂熟悉的金頂大帳。那片地域開闊,一馬平川,最利于騎兵馳騁。到了那里,他身邊這兩千潰兵就能重新展開,發(fā)揮出騎兵的機動優(yōu)勢。到時候,張飛、趙云那區(qū)區(qū)幾百騎兵和步兵,加上那些行動遲緩的弩手,根本不可能攔住他!
更重要的是,王庭里還有兩千守軍!只要他能踏入王庭,立刻就能重整旗鼓,依托營寨固守。同時派出快馬,通知散布在草原各處的部落速來勤王!蘇仆延、烏延…他們麾下還能集結起數(shù)千人馬。到時候,他手上將再次握有上萬鐵騎!
“劉錦…趙云…還有那使弩的小子…你們給本王等著!”
丘力居眼中燃燒著怨毒和狠厲的火焰。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敵,不會再給漢軍任何機會。他要憑借絕對的數(shù)量優(yōu)勢,像草原上的狼群吞噬獵物一樣,將這些可恨的漢人連同他們的詭異弩箭,徹底淹沒!
“快!全軍加速!回到王庭,每人賞金餅一塊,漢女兩名!”他嘶聲力竭地鼓舞著士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跑,拼命跑,跑回那個能讓他東山再起的地方!
他卻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王庭,此刻已不再是安全的港灣,而是一座為他精心準備的墳墓。劉錦率領的一千七百名漢軍銳卒,正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已經(jīng)抵在了他老巢的咽喉之上。
光和六年秋 西線戰(zhàn)場 硝煙未散
戰(zhàn)斗的喧囂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傷者壓抑的呻吟和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張飛拄著他那柄飽飲鮮血的丈八蛇矛,環(huán)眼掃過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目光最終落在那些永遠倒下的熊虎騎衛(wèi)和遼西軍士卒身上。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一輛破損的輜車上,木屑紛飛。
“五十個…俺帶出來的五十個熊虎崽子,沒了!”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有…還有六百多個遼西的好兒郎…”
這位素來豪邁粗獷的猛將,此刻眼眶微微發(fā)紅。這些士兵,是跟著他從涿郡一路殺出來的老兄弟,是能在戰(zhàn)場上把后背托付的袍澤。如今,卻化作這片陌生草原上冰冷的尸骸。
趙云默默走到他身邊,銀甲白袍早已被敵人的鮮血染紅大片,他輕輕拍了拍張飛的肩膀,沉聲道:“翼德,他們的血不會白流。若非你部死戰(zhàn)拖住丘力居主力,我與國讓絕無可能如此順利擊潰其軍?!?br />
他的目光也投向那些陣亡的白馬騎衛(wèi),盡管只有十人受傷,無人戰(zhàn)死,但每一張熟悉的面孔倒下,都讓他心如刀絞。這些白馬義從,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精銳,情同手足。
田豫指揮著破甲營的弩手們快速打掃戰(zhàn)場,回收尚能使用的弩箭。他年輕的臉龐緊繃著,看著那些殘缺不全的烏桓騎兵尸體,再看向漢軍陣亡將士的遺容,心中充滿了勝利后的沉重。他走到張、趙二人身邊,聲音低沉:“張將軍,趙將軍,我軍雖勝,卻只是慘勝。陣亡將士的英靈,需待我等凱旋后再行厚葬祭奠?!?br />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無比急迫:“當務之急,是丘力居!他率兩千殘騎正向王庭潰逃。若讓他與王庭兩千守軍匯合,再派出信使聯(lián)絡蘇仆延、烏延等外圍部落,不出一日,便能重新集結上萬騎兵!到那時,公子僅率一千七百人攻擊王庭,必將陷入重圍,我等此前所有犧牲,皆付諸東流!”
此言一出,如同冷水潑入滾油。
張飛猛地抬起頭,眼中悲戚瞬間被熊熊戰(zhàn)火取代:“絕不能讓那老狗得逞!俺老張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他攔在王庭之外!”
趙云銀槍一頓,決然道:“事不宜遲!翼德,你部傷亡最重,可在此稍作整頓,清理戰(zhàn)場。我與國讓率白馬騎衛(wèi)與破甲營先行追擊,務必拖住丘力居!”
“放屁!”張飛眼睛一瞪,“死的都是俺的兵,俺豈能落后?輕傷的隨俺上馬!重傷的…留下互相照應!”他幾乎是吼著下達命令,隨即翻身上了一匹無主的戰(zhàn)馬,雖然甲胄破損,渾身浴血,但那股彪悍的氣勢卻愈發(fā)熾烈。
趙云與田豫對視一眼,不再多言。
“白馬騎衛(wèi),上馬!”
“破甲營,收弩,急行軍!”
沒有絲毫猶豫,這支剛剛經(jīng)歷血戰(zhàn)、疲憊不堪卻意志如鋼的混合部隊,帶著對袍澤的痛惜,帶著對局勢的焦慮,更帶著必須支援主公、鎖定勝局的決心,如同離弦之箭,朝著丘力居潰逃的方向,卷起漫天煙塵,疾馳而去。
時間,此刻比黃金更加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