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渡河之謀
黑水河北岸,邢國大營連綿十余里,旌旗蔽日,人喊馬嘶,一派肅殺景象。中軍大帳內(nèi),氣氛卻比帳外的秋風更為凜冽。
邢國大帥胥犴端坐在主位之上,身披玄色重甲,甲胄上冰冷的金屬光澤映襯著他那張飽經(jīng)風霜、此刻卻陰沉如水的臉。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上一道深刻的刀痕——那是上次兵敗鎮(zhèn)荒城后,他怒極之下親手劈砍所致。每一次觸摸,那刻骨的恥辱便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五萬大軍,攜雷霆之勢而來,卻被林凡依托堅城和詭譎手段擋在城外數(shù)月,最終損兵折將,無功而返,甚至被迫簽下那在他看來形同屈辱的協(xié)議。這是他胥犴戎馬生涯中絕無僅有的污點,是他午夜夢回時驚醒的夢魘。此番再度掛帥,他心中所念,非為開疆拓土,非為王命差遣,唯有四字——一雪前恥!
“大帥,羌戎大帥赫連勃勃到了。”親衛(wèi)在帳外高聲稟報。
胥犴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沉聲道:“請?!?br />
帳簾掀開,一股夾雜著草原腥膻氣的風隨之涌入。一名身材高大、披著華麗狼皮大氅的壯碩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面容粗獷,顴骨高聳,眼珠呈現(xiàn)出一種猛禽般的淡黃色,嘴角習慣性地掛著一絲看似豪爽,實則充滿野性與侵略性的笑容。此人便是羌戎王庭此次南征的最高統(tǒng)帥,以勇悍和狡黠著稱的左賢王,赫連勃勃。
“胥犴大帥,別來無恙??!”赫連勃勃聲音洪亮,帶著草原人特有的腔調(diào),他隨意地拱了拱手,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帳內(nèi)陳設,最后落在胥犴臉上。
“赫連大帥,一路辛苦?!瘪汜砥鹕恚銖姅D出一絲禮節(jié)性的笑容,抬手示意對方入座。兩人分賓主落座,親兵奉上酪漿(馬奶酒)。
簡單的寒暄過后,氣氛便迅速轉(zhuǎn)向凝重。胥犴沒有過多客套,直接切入主題,他指向帳中懸掛的簡陋地圖,手指點在黑水河鎮(zhèn)荒城段:
“赫連大帥,想必你也清楚。對面那位林姓小子,非是易與之輩。上次我軍在此吃了大虧,皆因其工事堅固,守御得法,更兼火器犀利?!彼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澀意,“此番我大軍渡河,乃首要之難。據(jù)探馬回報,對面已在我軍可能渡河之關鍵處,構筑了完善的防御工事,弩車、箭垛林立,河灘亦可能布有陷阱。強行渡河,恐損失慘重?!?br />
他頓了頓,看向赫連勃勃,目光深沉:“不知赫連大帥麾下三萬鐵騎,可有破敵良策?畢竟,騎兵雖利,若無法渡過這黑水河,亦是枉然?!?br />
赫連勃勃聞言,非但沒有憂慮,反而哈哈一笑,拿起面前的銀碗,將碗中酪漿一飲而盡,隨即用袖子抹了抹嘴,那淡黃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得意:
“胥犴大帥所慮,本王豈能不知?這黑水河,確實是條攔路惡犬。不過……”他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卻更顯倨傲,“本王在率軍進入這鎮(zhèn)荒地界之前,便已料到此事。故而,早早派出一支精銳輕騎,五千之眾,命其沿河而上,尋找合適地點,搶先渡河!”
胥犴瞳孔微縮,心中一震。搶先渡河?這赫連勃勃竟有如此魄力和先見之明?他不動聲色地問道:“哦?竟有此事?不知赫連大帥派出的這支奇兵,如今在何處?渡河可還順利?”
“順利,自然順利!”赫連勃勃大手一揮,顯得信心十足,“領兵的是我?guī)は旅蛯⒍d發(fā)烏孤,最是機敏善戰(zhàn)。他們繞開正面,向上游尋找渡點。算算時日,此刻想必已然過河,正潛行至鎮(zhèn)荒城側(cè)翼,甚至后方!”他眼中閃爍著狼一般的光芒,“只待我等在此正面牽制住林凡的主力,禿發(fā)烏孤便可從其側(cè)后猛然殺出,斷其糧道,焚其營寨,攪他個天翻地覆!屆時,林凡首尾不能相顧,這黑水河防線,自然不攻自破!我軍渡河,豈不易如反掌?”
他越說越是興奮,仿佛已經(jīng)看到鎮(zhèn)荒城在內(nèi)外夾擊下烈焰沖天的景象。
胥犴心中卻是念頭急轉(zhuǎn)。赫連勃勃這一手,確實出乎他的意料,若真能成功,無疑是一步妙棋,能極大減輕正面渡河的壓力。但……林凡此人,詭計多端,用兵從不按常理,他難道會對側(cè)翼毫無防備?那支五千人的騎兵,此刻是否真的如赫連勃勃所言那般順利?還是已經(jīng)……他不敢深想,但多年的軍事生涯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
“赫連大帥深謀遠慮,胥某佩服。”胥犴緩緩開口,語氣中聽不出太多喜怒,“有此奇兵策應,確能打亂林凡部署。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重新落在地圖上:“林凡非是庸才,其麾下探馬亦非擺設。五千騎兵動靜不小,難保不會被他察覺。若其早有防備,在側(cè)翼設下埋伏,只怕赫連大帥這支精銳,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陷入險境。屆時,非但奇兵之效全無,亦會折損我軍銳氣?!?br />
赫連勃勃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淡黃色的眸子瞇了起來:“胥犴大帥的意思是,本王派出的勇士,會輕易被林凡吃掉?”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非是胥某長他人志氣?!瘪汜砥届o地迎著他的目光,“兵者,詭道也。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等在此籌劃,焉知林凡不在對面算計?渡河之事,關乎此戰(zhàn)勝敗首鑰,仍需慎之又慎?!?br />
他指向地圖上幾個可能的渡河點:“即便有奇兵策應,正面渡河仍須周密計劃。是強攻一處,還是多點佯動,牽制其兵力?是趁夜偷渡,還是白日強襲?渡河之后,如何迅速鞏固灘頭陣地,抵擋敵軍反撲?步騎如何協(xié)同?這些,都需你我二人細細推敲,定下萬全之策。”
赫連勃勃沉默了片刻,雖然對胥犴質(zhì)疑他的安排有些不快,但也知道對方所言在理。他雖是草原梟雄,慣于猛沖猛打,但也并非全然不懂謀略。此番南征,羌戎亦是傾力而來,不容有失。
“既然如此,”赫連勃勃抓起案幾上的一把小匕首,隨手插在地圖上一個位置,“那便請胥犴大帥說說你的高見吧。這河,到底該怎么過?總不能我三萬兒郎就在這河邊干看著,喝風飲露吧!”
帳內(nèi)的燭火搖曳著,將兩人的身影投在帳壁上,顯得巨大而扭曲。帳外,黑水河的流淌聲隱隱傳來,仿佛命運的嘆息。一場關于十萬大軍命運、關于雪恥與征服的渡河之謀,在這中軍大帳內(nèi),悄然展開。而遠在上游的狼跳澗,以及正嚴陣以待的黑水河防線,即將用鋼鐵與鮮血,來驗證這兩位統(tǒng)帥今日的謀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