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行走在鎮(zhèn)荒城的街道上。相較于往日的喧囂，如今的街道確實冷清了許多。人口銳減近半，使得許多房屋空置，街道上行人稀疏，偶有身影也是步履匆匆，要么是趕往工坊或軍營的輪值人員，要么是內(nèi)衛(wèi)司巡邏的衛(wèi)隊。曾經(jīng)充斥街巷的孩童嬉鬧聲、鄰里交談聲、小販叫賣聲，如今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凝滯的安靜，缺少了那份賴以生存的煙火氣。

  但這種凋敝，并未帶來死寂。相反，一種無形的張力在空氣中蔓延。留下的每一個人，臉上少了往日的輕松，多了幾分肅穆和專注。工坊區(qū)的爐火日夜不息，鍛造聲、鋸木聲、組裝器械的金屬碰撞聲，比以往更加密集、更加急促，仿佛一頭被喚醒的鋼鐵巨獸，正在緊張地磨礪著自己的爪牙?？諝庵袕浡禾?、金屬和油漆混合的濃烈氣味，這是戰(zhàn)爭準備的味道。

  林凡在一處正在加固的城墻段停下。一群士兵和征召的民夫正在將巨大的條石壘砌上去，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衣衫，號子聲低沉而有力。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兵，臉上帶著刀疤，正大聲吆喝著指揮，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

  “王老拐，”林凡認出了他，是早期跟隨鐵叔的老兵之一，腿有些瘸，退下來后本可在后勤謀個清閑，卻主動要求參與城防?！靶量嗔?。”

  王老拐看到林凡，愣了一下，隨即挺直了本就有些佝僂的腰板，行了個不算標準卻極為用力的軍禮：“不辛苦！谷主，這點活兒，比當年跟著鐵頭兒在林子里啃樹皮、躲追兵輕松多了！”他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那幫邢國崽子、羌戎蠻子想來？好?。±献诱糜眠@新砌的墻，崩掉他們幾顆牙！讓他們知道，鎮(zhèn)荒城，不是他們想來撒野就能來的地方！”

  他的話語粗糲，卻帶著一股混不吝的悍勇，引得周圍忙碌的士兵和民夫都笑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似乎也更有了勁頭。這不是盲目的樂觀，而是一種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生死考驗后，沉淀下來的、對自身和同伴能力的絕對信任，以及對腳下這片土地誓死捍衛(wèi)的決心。

  林凡拍了拍他堅實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一切盡在不言中。這些老兵，是鎮(zhèn)荒城的魂。他們或許不識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們懂得什么叫守護，什么叫袍澤，什么叫家園。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顆定心丸，穩(wěn)住了軍隊的士氣，也無形中影響著留下民眾的心緒。

  離開城墻，林凡轉(zhuǎn)向軍樞院所在的區(qū)域。這里的氣氛更加緊張而有序。巨大的沙盤前，墨恒、阿竹以及幾位新任命的作戰(zhàn)參謀正圍在一起，低聲而迅速地討論著。

  “主公。”鐵叔見到林凡，立刻迎了上來，他眼下有著濃重的黑眼圈，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城防布局調(diào)整已基本完成，重點加強了西、北兩側(cè)的防御縱深和交叉火力點。這是最終的人員調(diào)配方案，請過目?！彼f上一份厚厚的冊子。

  林凡接過，并未細看，而是直接問道：“火藥布置得如何？”

  鄭渠接口，語氣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軍工工程司已經(jīng)秘密行動了。在羌戎和邢國大軍前往鎮(zhèn)荒城的幾條必經(jīng)之路上，我們選好了十幾處關(guān)鍵地點，坑都挖好了，特制的大型密封陶罐火藥包也已就位，上面按您說的，蓋上了碎石和鐵蒺藜，保證讓他們喝一壺大的！”他頓了頓，補充道，“負責此事的都是最可靠的老人，行動絕對隱秘?！?br />
  林凡點頭，目光投向沙盤上鎮(zhèn)荒城依偎著的那三面環(huán)山：“山頂?shù)哪?？?br />
  鄭渠指向沙盤上那幾個被標記出來的制高點：“也已經(jīng)安排好了。利用了原有的采石小徑和獵戶踩出的路，分批將火藥運了上去，預埋在朝向城外開闊地的位置。引線做了防水和偽裝，只等時機一到，便能給試圖在城下扎營的敵軍一份‘天降大禮’。”

  “很好?！绷址驳氖种冈谏潮P上鎮(zhèn)荒城的位置輕輕點了點，“這是我們立足的根本，不容有失。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削弱敵人，減少我們自身的傷亡。記住，我們不追求慘勝，要的是以最小的代價，贏得最徹底的勝利?！?br />
  “是！”眾人齊聲應道，眼神中充滿了對林凡決策的信服和對即將到來戰(zhàn)斗的渴望。

  離開軍樞院，林凡又去了內(nèi)政院。這里同樣是一片繁忙景象，但與軍樞院的肅殺不同，這里忙碌的是另一種形式的備戰(zhàn)。

  周謹正坐鎮(zhèn)其中，協(xié)調(diào)著各項事務。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沉靜，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面前堆積如山的文書?？吹搅址策M來，他只是抬眼微微頷示意，便繼續(xù)對下屬吩咐：“……城南那片空置的營房，立刻改建為臨時傷兵營，所需床鋪、被褥、消毒藥劑，務必在兩日內(nèi)備齊。另外，婦孺集中安置區(qū)的防火措施再檢查一遍，水缸必須時刻滿溢……”

  林凡沒有打擾他，只是在一旁靜靜聽著。內(nèi)政院的工作瑣碎而繁重，卻關(guān)系到戰(zhàn)時后方的穩(wěn)定。人口盤點、物資調(diào)配、安置管理、醫(yī)療保障……千頭萬緒，都需要極強的統(tǒng)籌能力和耐心。周謹在這方面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天賦，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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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暫時告一段落，林凡才走上前?！靶量嗔恕！彼粗苤斞巯碌木肷?，甚是難受。

  周謹惶恐：“分內(nèi)之事。比起前線廝殺的將士，這算不得什么。”他頓了頓，低聲道，“只是，看著城里一下子空了許多，心里終究不是滋味?！?br />
  “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绷址舱Z氣平靜，“經(jīng)過此番，林谷的根基只會更加牢固。倒是你，要注意休息，后面更需要你。”

  就在這時，一名胥國使者求見，送來了胥國大將軍宇文肅的密信。信中，宇文肅表達了對林凡處境的“關(guān)切”，并再次“提醒”林凡，胥國可以提供庇護，但前提是林凡需要展現(xiàn)出“足夠的誠意”以及與胥國更緊密的綁定，字里行間，聯(lián)姻之意昭然若揭。

  林凡看完信，面無表情地將其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坝钗拿C，還是不死心啊。”他淡淡道。

  姜宓在一旁沉默片刻，輕聲道：“宇文瑤公主此次在望北城的表現(xiàn)，出乎很多人意料。她……或許并非全然是宇文肅的棋子。”

  林凡目光微動，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棋子也好，有自己的想法也罷。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算計都顯得蒼白。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