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金石為開與信諾之重
鎮(zhèn)荒城內,關于新貨幣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官署正式頒布的《錢法》與《新幣推行告示》張貼在城內各處布告欄前,每天都圍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工匠、商戶、軍屬、普通居民,乃至從周邊村落趕來交易農人,都伸長了脖子,聽著識字的人大聲念誦,臉上表情各異。
“哎,這‘林谷通寶’聽著是氣派,可這紙鈔……薄薄一張,能當銅錢使?能換來米面?”一個老農攥著手里幾枚磨損嚴重的舊錢,滿臉狐疑。
“官府說了,可以去銀行按比例兌換,官營的工坊和市集也都認?!迸赃呉粋€年輕工匠倒是有些興奮,“以后發(fā)餉都是新錢,聽說這紙鈔輕便,揣著幾百文出門也不顯眼,倒是方便?!?br />
一個精明的布商捻著胡須,眼神閃爍:“鑄幣還好說,看得見摸得著。這紙鈔嘛……說是隨時能兌金銀,可官家的話,有時也做不得準。若是他們印多了,這紙不就賤了?我看吶,還是先把手中的舊錢和金銀攥緊些,看看風向再說。”
擔憂、質疑、好奇、有限的期待……種種情緒在街談巷議中彌漫。盡管有《錢法》明文保障,有告示詳細說明,但對于習慣了實體金屬貨幣的民眾而言,那張輕飄飄的紙鈔,其背后所代表的信用,仍需實實在在的見證。
為了進一步消除疑慮,林凡決定親自在鎮(zhèn)荒城中心廣場,面向所有民眾,進行一次公開的說明。消息傳出,當日廣場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林凡沒有站在高高搭起的臺子上,而是選擇了一塊稍高的平整石基,讓更多人能看清他。他身著簡單的深色常服,而非官袍,手中拿著幾枚新鑄的銅錢和一張面額“壹佰文”的紙鈔。
“鎮(zhèn)荒城的鄉(xiāng)親們,諸位!”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廣場,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平靜,“我知道,大家對這些新錢,尤其是這紙片子,心里頭有疙瘩,不踏實。今天,我不是以官長的身份來下命令,而是想跟大家聊聊,這新錢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憑什么能讓大家放心?!?br />
他舉起那枚閃爍著暗紅光澤的“林谷通寶”大錢,“看這銅錢,用料實在,做工如何,大家到手一掂量便知。它值不值,它的分量說了算?!彼侄读硕赌菑埣堚n,“難的是這個。它輕,薄,似乎一撕就碎。但大家要明白,它代表的,不是這張紙本身,而是它背后,我們整個鎮(zhèn)荒城、整個林谷的產出和能力!”
“這張‘壹佰文’的紙鈔,意味著你隨時可以到新成立的‘林谷銀行’,憑它換回價值一百文的銅錢,或者等值的銀銅!這不是空口白話,是寫進了《錢法》里的鐵律!銀行的金庫里,現(xiàn)在就已經堆放了足夠的金銀銅作為‘本錢’!而且,”林凡語氣加重,“這個金庫,將來會定期允許城內有信譽的行會代表、坊正前去查驗!公開,透明,讓大家親眼看看,我們有沒有說謊!”
他詳細解釋了銀行為何物,兌換的流程,以及新幣在官市、納稅、領取工餉方面的優(yōu)先使用權?!巴菩行聨?,不是為了盤剝大家,恰恰相反,是為了讓我們的交易更公平,更方便!讓大家辛辛苦苦賺來的工錢,不會因為外面那些亂七八糟、成色不一的雜錢而縮水!是為了讓我們鎮(zhèn)荒城自己掌握自己的錢袋子,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
林凡的話語樸實而有力,沒有太多高深的理論,更多的是從切身利益出發(fā)。他承諾,初期兌換,官署將承擔大部分火耗,讓利于民。他也坦然承認,任何新事物都需要時間適應,歡迎大家提出疑問,官署會耐心解答。
這場公開說明的效果是顯著的。雖然不可能立刻打消所有人的疑慮,但至少讓許多搖擺不定的人愿意去嘗試,去了解。林凡的親民姿態(tài)和坦誠態(tài)度,也為他贏得了不少好感。
隨后,《錢法》的要點被大幅抄錄,與告示并列張貼。上面關于嚴禁私鑄、保障兌換、嚴懲造假等條款,白紙黑字,清晰明確,給觀望的人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新幣推行,在略顯忐忑的氛圍中,按部就班地開始了。官營工坊和軍隊率先使用新幣結算,望北城的官市也設立了兌換點。林谷銀行(臨時設在官署旁一座加固的院落內)正式開門,開始受理舊幣兌換和金銀兌換紙鈔的業(yè)務。起初幾日,前來兌換的人并不多,且多以兌換少量銅錢為主,對于紙鈔,大多數(shù)人還是選擇觀望。
轉機發(fā)生在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
一位名叫石德的老工匠,在兒子的攙扶下,來到了林谷銀行的門前。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沉甸甸的舊布包,臉上滿是猶豫和掙扎。石德是城內手藝極好的老銅匠,為官坊工作多年,也積攢下了一些家底,其中大部分是過去幾十年陸陸續(xù)續(xù)攢下的銀錠,還有一些品相不錯的各國銀錢。新幣推行,他內心充滿了不信任,尤其是對紙鈔。那些閃亮的銀錠,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準備給兒子娶妻、養(yǎng)老的依靠,怎么能換成幾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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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兒子在官辦學堂讀過書,對林凡和新政頗為信服,反復勸說:“爹,告示和《錢法》都說了,隨時能兌回來!而且以后官市買東西,用新幣更方便,還有優(yōu)惠。咱們這銀子放著也是放著,換成大額紙鈔,也省得惦記遭賊?!?br />
父子倆在銀行門口徘徊了好一陣,最終石德一咬牙,抱著“試試看,不行就鬧”的心態(tài),走進了銀行。
接待他們的是銀行一名年輕的辦事員,態(tài)度很是客氣。驗看銀錠、稱重、核算成色、計算應兌換的紙鈔數(shù)額……一切按章程進行,清晰明了。但當辦事員將計算好的,相當于他全部銀錠價值的厚厚一疊紙鈔(主要是幾張“伍貫”和“壹貫”的大額鈔,輔以一些鑄幣)推到他面前時,石德的手顫抖了。
“這……這就能把我那十兩雪花銀都換走了?”他聲音發(fā)干,反復摩挲著那幾張精美的紙鈔,又看看桌上那幾錠熟悉的銀子,遲遲不肯伸手去拿。
辦事員耐心解釋:“老丈,您放心,這些紙鈔,您隨時可以拿回來,按照今天的牌價,換回等值的銀銅,分毫不差。這是我們銀行的承諾,也是《錢法》的規(guī)定?!?br />
石德的兒子也在旁邊幫腔。最終,老工匠幾乎是閉著眼,用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接過了那疊“輕飄飄”的財富,將布包里的銀錠留在了柜臺后。走出銀行大門,他感覺像做了一場夢,心里空落落的。
此事很快在相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