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彩云城的喧囂，車隊并未直接踏上歸途。林凡立于臨時繪就的簡陋地圖前，目光落在代表屈公領地的那片區(qū)域，沉吟良久。姜宓靜立一旁，并未打擾，她知道林凡正在做一個關鍵決策。

  “直接回去，固然安穩(wěn)。”林凡終于開口，手指點在地圖上，“但屈公這關，終究要過。我們與安平邑往來，在彩云城設點，這些動靜瞞不過他。與其等他心生猜忌，主動發(fā)難，不如我們主動上門，給他一個‘交代’?！?br />
  “以何種名義？”姜宓輕聲問。

  “屬地臣僚，外出考察商貿，歸來向宗主匯報，順帶進獻些許新巧之物，合情合理?！绷址惭壑虚W過一絲銳光，“我們要讓他覺得，我們依舊承認他的宗主地位，但同時也讓他明白，林谷并非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這是一場‘太極’，推手之間，探其底線?！?br />
  姜宓了然：“既要恭敬，又不能失卻底氣。我陪你一起去?！?br />
  林凡點頭：“此行兇險更甚安平邑，但有你在我身邊，許多場合更能周旋?！?br />
  車隊于是轉向，朝著屈公領地的核心——郢都方向行去。沿途景象又與安平邑、彩云城不同，民生顯然更為凋敝，關卡稅卡林立，兵卒態(tài)度傲慢，可見屈公治下，斂財重于養(yǎng)民。

  抵達郢都，通報求見的過程果然曲折。值守官吏態(tài)度倨傲，層層盤剝，拖延了兩日，才得以傳召。會見地點在屈公府邸的偏廳，與伯陽公的書房雅致截然不同，這里陳設華麗卻略顯俗氣，護衛(wèi)林立，氣氛壓抑。

  屈公年約四旬，面皮白凈，眼袋浮腫，穿著錦繡袍服，歪靠在主位軟榻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走進來的林凡和姜宓，并未讓他們就坐。

  “下臣林凡，攜內子姜氏，拜見屈公。”林凡依禮躬身，姿態(tài)放得較低。姜宓也隨之行禮，儀態(tài)無可挑剔。

  “哦？你就是那個在林谷弄出些聲響的林凡？”屈公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審視，“聽說你最近很忙啊，安平邑、彩云城，跑得挺勤快。眼里可還有本公這個宗主？”

  話語中的敲打之意，毫不掩飾。

  林凡不慌不忙，依舊保持著恭敬姿態(tài)：“回屈公，林谷僻處荒蠻，物產有限，為籌措向上進獻之貢禮，不得已外出尋覓些奇巧之物與商機，絕無怠慢公上之意。此去安平邑，乃因其文風鼎盛，或可尋得些雅物；往彩云城，則是為探查行情，以便將來能獻上更合公上心意的貢品?！彼麑⒆约旱男袨橥耆忉尀椤盀樽谥髦\利”，堵住了屈公發(fā)難的大部分借口。

  “哦？是嗎？”屈公坐直了些身子，似乎提起點興趣，“都找到了什么好東西？說來聽聽?！?br />
  林凡示意隨從捧上幾個禮盒。“此乃安平邑所出之古玉璧（實為林凡讓工匠仿制，但工藝精湛），寓意吉祥；此乃彩云城搜羅之海外異香，提神醒腦；此外，還有我林谷工匠偶得之‘石涅’（煤炭）少許，其燃之久，熱力遠勝木炭，或可用于公上府中取暖；另有精鋼所制獵弓一把，輕便強勁，聊供公上游獵把玩?！?br />
  禮物經過精心挑選，既有顯示格調的（玉璧、異香），又有展示實用價值的（石涅），更有隱晦彰顯武力底蘊的（精鋼獵弓），價值不菲，卻又恰到好處，沒有直接送上可能引發(fā)貪婪的琉璃或水泥。

  屈公的目光在那些禮物上掃過，尤其在精鋼獵弓上停留片刻，手指輕輕摩挲著弓臂冰涼的觸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炙熱。他揮揮手，讓侍從收下禮物，臉色稍霽。

  “嗯，還算有心。”屈公語氣緩和了些，“聽說你那林谷，能產一種叫‘水泥’的寶物，筑墻堅如磐石？還有那精鐵，似乎也比尋常鐵器強上不少？”

  終于圖窮匕見。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為難之色：“公上明鑒，水泥制備極其艱難，百次不成其一，目前產出極少，僅堪修補我谷自身簡陋居所，實難獻與公上，恐污尊目。至于精鐵，鍛造亦需特殊石炭與秘法，產量有限，我谷護衛(wèi)尚不能完全裝備，此次獻于公上的獵弓，已是竭盡全力所得之精品?！?br />
  他一口咬定產量低、難度大，既拒絕了屈公索要水泥和大量精鐵的可能，又暗示了林谷的武裝力量（護衛(wèi)裝備）并不完全依賴這些，擁有自保之力。

  屈公瞇起了眼睛，盯著林凡，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假。廳內氣氛一時凝滯。姜宓適時柔聲開口，將話題引向了郢都的風物和屈公家族的某些“光輝歷史”，巧妙地緩和了緊張氣氛。

  屈公的注意力被稍稍轉移，但顯然并未放棄。他不再直接索要，轉而旁敲側擊：“林谷主有心了。不過，既是本公屬地，日后若有所產，當優(yōu)先供于本公府庫，價格嘛，自然不會虧待你。至于那水泥、精鐵，多多研發(fā)，擴大產出，本公期待著?！?br />
  這話留下了活口，也表明了態(tài)度：我知道你有好東西，現在不強搶，但你得識相，以后有了要先給我，而且我得占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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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心中明了，這就是屈公目前的底線——貪婪，但暫時還維持著表面的規(guī)則，不愿輕易對一個展現出一定實力和價值的附庸動武，尤其是在與安平邑關系緊張的背景下。

  “公上教誨，林凡謹記。日后若有所成，定當優(yōu)先報效公上?！绷址岔槃輵拢o了對方一個臺階。

  這次會見，就在這種表面和諧、內里各自算計的氛圍中結束。屈公沒有達到直接獲取核心技術的目標，但得到了實惠的禮物和林凡模糊的承諾；林凡則成功進行了“匯報”，暫時穩(wěn)住了這位貪婪的宗主，并大致摸清了他的態(tài)度——只要林谷持續(xù)提供價值，并保持一定的武力威懾，短期內屈公不會輕易撕破臉。

  離開郢都，林凡立刻下令車隊全速返回林谷，不再有任何停留。

  回到熟悉的谷地，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蓬勃生機與井然秩序，林凡一直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沒有休息，立即下令召集所有核心成員。

  議事堂內，濟濟一堂。內政院的周謹（原流民中提拔的穩(wěn)重吏員）、農桑院的阿木（